荆赫往两人方向望去一眼，今天的天际灰蒙蒙的，校园的感应路灯早早亮起，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他走的不急不缓，步伐从容不迫，荆赫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定和狂喜过。 岁月匆匆，一晃就过去二十多年了。 他荆赫当初也曾是世人口中的妖孽，也曾一时风头无俩，只是巅峰的风景永远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去领略。 荆赫的武道境界已经在四锻停滞了十多年，他不愿就此放弃，不到五锻成就的大宗师也只是比起寻常大宗师强出一线，这是骄傲的荆赫无法接受的。 “这些年我的骄傲……都快要被磨平了。” “但好在没有放弃！” 荆赫自嘲开口，旋即嘴角微微上扬。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荆赫很清楚若是武圣若是愿意，完全有能力助他更进一步，破入武道金身五锻。 只是霸刀武圣门下不只有他荆赫。 所以他荆赫选择了另辟蹊径，放弃了坐镇武馆，而是选择留在了武圣亲眷身边，司马静姝很受武圣宠爱，因此当初的他选择在五夫人身上押宝。 甘愿伺候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疯子。 好事多磨。 但终究让他等来了一个机会。 荆赫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狂喜，此刻他体内的气血如一条条蛟龙盘踞，凝结不散，如一枚枚血丹。 这些都不是关键，武道金身四锻和五锻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打通天地双桥之一的地桥。 地桥开，本源现！ 武者的武道是对人类肉躯宝库的不断挖掘，每一次的武道金身的锻炼都是在让武者身心更加趋近先天无缺。 待得武者完成第五次晋升锻炼后，量变得以产生质变，无形的地桥沟通天地，至此武者得以开始触及本源之力。 不少武道妖孽在六级武者时就能借助宗师秘技引动一些规则之力，寻常人在晋升武道宗师后也能引动一些，但仅仅是引动。 而在掌握了本源之力后，则是开始由引动转为掌控。 两者的实质性区别在于随心所欲，掌握本源之力后，武者对天地之力的理解便会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大截，这种感觉很美妙。 呼吸之间，荆赫能感受到天地之力缓缓被引导入体内，每一次呼吸后，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力量都得到了洗礼提升。 更为美妙的是。 在地桥沟通天地之后，荆赫甚至能够隐隐通过肉眼感知到天地规则在流动，他仿佛触及了整个世界的本源。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是降临人世间的神祗，行走在人间，高高在上，可以俯瞰一切。 “五锻，再进一步就是封号大宗师……” 荆赫伸手接起一瓣雪花，孤傲而冷漠欣赏着这洁白而又脆弱的存在，他猛然一握，雪花粉身碎骨。 “任何无法触及本源之人不过是蝼蚁而已……” “我随手都可以碾死！” “真是美妙啊。” 荆赫低声感慨出声，然后他轻笑一声，他能有今日触及本源之力还要多亏了一个人。 那就是苏牧。 不得不说，荆赫心中还有些感激苏牧的。 若非是他出手将司马父子斩杀，五夫人绝不会如此盛怒，以致于失去了理智，拿出了那一卷武圣秘法。 没有那一卷武圣秘法，他想要突破桎梏抵达今日的境界，只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一拳轰杀三锻宗师么……只是司马林是什么垃圾。” 荆赫从未将司马林放在眼中。 “作为感激，待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荆赫略有些惋惜，司马林虽然是个垃圾，但未成宗师，以六级武者之身逆斩一名三锻宗师，也算是天纵之资。 只是一想到这，想到一名才情绝世的妖孽将要死在自己的刀下，荆赫就不免有些亢奋起来。 这时，风雪之中有一道人影不急不缓走来，人影踏在风雪上，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踏雪无痕！ 这份对力量的掌控令荆赫不禁轻咦出声。 “好精妙的力量掌控，不过可惜了。” 荆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抬眼望去。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眸，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远方迈步走来。 来人面如玉冠，丰神俊朗，此刻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身上还系着一条围裙，实在可笑至极。 感受到俯视自己的目光，高大的身影眼眸闪动了一下，上一个以如此目光看自己的人还是数日之前。 那个死无全尸的司马林。 “霸刀十八刀宿十一，荆赫？” 荆赫一双眸子冷漠，置若罔闻，然后目光越过了身前的人影，落在了远处的一栋建筑之上后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你先进去，一个都别放过，将他们的头颅带走，这是五夫人点名要看的。” “是。” 一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从荆赫体内响起，他那拉长的影子一晃，分出了一道灰色人影，人影一晃融入黑暗，越过面前的高大身影，激射向远处的建筑。 “影子？” “你的对手是我，在我面前也敢走神？” 荆赫的目光落在了苏牧身上，身影一晃，一抹寒光陡然将苏牧刺穿，这令荆赫面上流露出了小小的诧异。 因为他这一击落空了，苏牧原地所在，一道身影如泡沫一般消散。 “也难怪司马林会死在你手中，还有点意思。” 荆赫以一种高位者的姿态，以淡淡的语气做着点评。 …… 苏牧身形一闪，极影身法施展，他后发先至，一步迈出速度之快，宛若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那道灰色人影面前。 灰色人影与荆赫身形一般无二，但看着很诡异，因为没有五官。 这一刻，苏牧识海当中的水晶人形睁开了眼，然后悍然伸出了右手，影子闪动，但逃不出这一双修长的手掌。 苏牧的手按在了灰色人影的脖子处，血肉之中金光流转，力之秘瞬间发动，他发力猛然一扼。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中，灰影的脖子被苏牧直接扼断。 “奇怪的影子……” “但怎么会这么弱？” 苏牧一怔，一双眸子掩饰不住的诧异，分明是影子却传来了血肉之躯摧折的感觉。 只是这实在是太弱了。 灰色影子比起死在他手中的暗魔社两人更弱，脆弱的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碰即碎，刚才他催动的力之秘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就是所谓的武圣虚影？不对，这不是……” 心念一动，苏牧识海当中的水晶人形望向了某个方向，在校园之外他也感受到了一道影子。 当即苏牧心中明悟，眼前一碰就碎的灰影并不是那一道武圣虚影。 “果然存在偏差。” 眼前与命运之书中的命运预测不同。 这一次不知为何，荆赫没有直接带着武圣虚影找上门来，而是光明正大显露出了那一道影子，并用其拦下了校外的两人。 思及此，苏牧随手将扼断脖子的灰影甩在地上，灰影很快化作了一滩黑泥状的存在。 风雪之中，荆赫不急不缓走来，然后朝苏牧拍了拍手掌。 “未成宗师，却能随手击杀足以媲美宗师的影子，你的武道资质果然惊人。” 冷漠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抹青睐，这等作态就宛若是前辈在指点后辈。 “可惜了，如果你我不是像今日这般见面……” 说到这荆赫脚下一顿，“或许还是能够成为朋友的……” 下一秒，苏牧平静摇摇头，他的眼眸冰冷。 既然让他有些忌惮的武圣虚影不在这荆赫身上。 他也就不想浪费时间了。 “你我不可能成为朋友。” 苏牧舒展了一下肌肉，浑身血肉流动，一身筋骨如大龙摇曳开来，血肉之中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 一夫当关，苏牧的身影如巍峨大山横亘眼前，就连风雪都不能跨越这道身影去触及身后的一栋建筑。 “因为我没兴趣和死人做朋友。” 苏牧淡淡开口。 闻言，荆赫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自他口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苏牧面色平静，口中吐出了一个字。 “一。” …… “什么？你说那荆赫入五锻了？” 耳麦里传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以荆赫的武道资质哪怕能入五锻，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晋升。 “没错，而且眼下事情很棘手。”青璃感受着面前的一道金光闪烁的虚影，神情很是凝重。 “难道还有另外一名刀宿在？” “要只是另外一名刀宿那事情反而简单，打就完事了。” “那还有什么？” “一道……武圣虚影。” “什么，武圣虚影也出动了？” 青璃不再开口，她面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哪怕面前没有这一道武圣虚影也很棘手。 她与荆赫有着往日恩怨，之前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但眼下荆赫已然打通地桥，晋升五锻，实力已是凌驾于自己之上。 她青璃在掌握本源之力的五锻宗师，半步封号大宗师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一旦遭遇，荆赫极有可能不顾清风武圣的凉面，不会有任何留手，甚至会想将她彻底留下。 如此，她今日可能会有陨落的风险，而且很大…... “青璃，你有把握脱身吗……若是有，那就撤吧，你眼下即使去了也赶不上了，那苏牧一家此番也是绝无生路……” “谁能想到对付一个未成宗师的苏牧，霸刀圣武馆居然出动了一位半步封号大宗师。” “但是……” “没有但是，我会帮你向武圣大人那边解释。” “五锻宗师已是打通了天地双桥之中的地桥，哪怕那荆赫只是刚突破不久，但也必然触及了本源之力， 现在哪怕你们当场选择突破大宗师，也不一定能过荆赫，更何况你那边还有一道武圣虚影盯着，放弃吧，眼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你能处理的了。” “你若是执意要去，自己都会有陨落的风险。” 青璃陷入了沉默，面前的武圣虚影就这么盯着他们两人，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人插手。 这或许已经是看在武圣和南部战区的情分上了，她若是执意要出手就会给荆赫杀人的借口。 只是心念急转之下，青璃最后摇了摇头。 若是就此看着苏牧一家人被屠杀，而她什么都没做，她自己内心这关就过不了，至少要做点什么。 耳麦那头迟迟没有听到青璃的回答，当即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禁传出了一声轻叹。 “那你自己前往要小心，别死了。” “嗯，我心里有数。” 青璃看了眼身旁的陆贺，沉声开口，“你有把握拖着这边吗？” 陆贺眉头紧皱，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对上武圣虚影。 “可以试试。” “那好，这边就交给你了，我也试试看能不能去拖住五锻的荆赫。” “好。” 陆贺心中焦急万分，甚至理智告诉他苏牧将星那边极有可能已经遭受不测了，但无论如何，必要要出手。 呼----- 陆贺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浑身血肉发出了爆黄豆一般的脆响，整个人猛然拔高了一截，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然后肌肉变得如黑铁一般。 “这里交给我，你快走吧。” “好，保重。” 青璃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光激射向深江武道大学方向。 “我说过你们两人今天哪也……” 这时一道身影猛然出现在了虚影面前，“现在你的对手是我陆贺。” 青璃突围而出，心中闪过一抹诧异，听到身后传出的轰然巨响，知道两人已经交手了，武圣虚影没能第一时间追来，这就说明那陆贺做到了。 狂风呼啸，风雪如刀。 青璃脚步忽的一顿。 她看了眼地上的一滩黑泥，蹲下身体检查了一番，霸刀武圣门下有着一门秘术，可以修炼出影子。 “荆赫的影子死了。” “是那个苏牧做的？” “这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 这一刻青璃眼眸微凝，很快在脑海中还原出了大致的情景，那边自己与陆贺被武圣虚影拦下，或许这边苏牧就与荆赫遭遇了。 “荆赫如今晋升五锻了，秘术修炼出的影子的实力至少能达到宗师。” 她刚才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这说明苏牧击杀的很干净利落，能在一名准封号大宗师面前做到这一点。 “或许……” 青璃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想，若是苏牧的实力足够强，或许她可以试着和苏牧联手将荆赫逼退。 因为荆赫必然是刚晋升，境界不一定稳固。 只是这个念想很快就被青璃自己打消了。 说到底，她和苏牧根本就是萍水相逢，苏牧不一定信得过她，她也信不过苏牧，自己没必要去冒着风险。 青璃心念一动，将地上的一滩黑泥收入空间戒指，不再犹豫，朝着那一栋宿舍激射而出。 很快，青璃接近了宿舍附近。 就在她心中迟疑是否要出手之际。 然后…… 青璃看到了她这一生难以忘记的一场战斗。 …… 青璃的到来自然被荆赫察觉到了。 只是荆赫甚至没有看身后之人一眼，他不以为意，多出一人又如何，今日苏牧一家人的头颅他要定了，谁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荆赫深吸一口气，只是一瞬，那恐怖的气血就瞬间超越了他以往的巅峰，而且还在不断攀升。 一抹本源之力在体内流转，旋即恐怖的精气神合一，恐怖的气息直冲山河，以荆赫周身为中心，周遭数以千米的风雪骤停。 属于准封号大宗师的恐怖气势瞬间扩散开来，笼罩着整个深江武道大学，这一刻校园内，所有人都心生剧颤，心跳都为之一顿。 “说起来，我还真要好好感谢你一番。” 三道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影子自荆赫脚下影子浮现，然后从三个方向冲向了苏牧身后。 “现在好好感受一下……五锻宗师的实力。” 只是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仿佛丝毫不受任何影响，舒展着身体。 呼吸之间，人影眉心一抹璀璨晶莹的金刚石光彩流转，然后荆赫眼中的苏牧整个人化作了一尊水晶人形，而在水晶人形体表有着极具威严的金光在流转。 然后苏牧平静吐出了一个字。 “一。”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 这一刻苏牧比在天云山上的感触更为清晰，他此刻体内的一切力量都在水晶变的强大精神力下出现了缓缓的融合。 隐约之间苏牧看到了一道接天连地的大门。 那是属于他的宗师之路…… 磅礴的精神力自苏牧体内扩散开来，他的右手指尖弹动，猛然之间虚空之中出现了三只巨大的银色巨掌。 巨掌猛然一握。 三道不同方向的黑影顷刻破灭。 “二。” 嗡------ 山海一般的精神力瞬间覆盖全场，这一刻荆赫眼皮开始狂跳，心头生出了一股强烈到无以加复的危机感。 因为…… 他感受到苏牧那恐怖的精神力霸道无比从他手中瞬间接管了全场，将他的威压完全压制住了。 这一刻，远不止数以千米，而是整个深江武道大学上空的风雪都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三！” 苏牧再次开口吐出了第三个数字。 荆赫一咬舌尖，从那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浑身皮肤都在颤抖，那一股危机在这一刻几乎凝成了实质。 “极道……” 荆赫这一刻将体内的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完全催动起来，霎时，风云变色，天地规则之力狂暴。 只是没等他将话说完。 荆赫瞳孔狠狠收缩。 因为他陡然从苏牧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远比他体内磅礴数倍，十数倍，甚至更为恐怖的本源之力在涌动。 那是一层璀璨的金光，自苏牧血肉之中浮现，并与眼前之人融合为一，就仿佛是本源之力的化身。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握本源……” 歇斯底里的咆哮自荆赫口中发出，他在咆哮，在怒吼。 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忍辱负重几十年，苦苦挣扎晋升五锻宗师才得以触及的本源之力，却在一个未成宗师的武者身上出现了。 甚至对方对本源之力的掌握远胜于他！ “时间到了，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空间在这一刻也彻底凝滞，然后出现了破碎的迹象，荆赫的生命尽头只剩下一抹璀璨到难以言喻的宏大金色。 “四！”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如死神在点名。 轰------ 力之规则澎湃，在那道拳头面前，一切摧枯拉朽。 胸骨破裂、摧折，然后那跳动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只因在一瞬之间化作了齑粉，化作了虚无…… 最后荆赫浑身的血肉寸寸崩毁，然后在这一股恐怖到极致的绝对力量面前为之溶解，人形在这一拳面前失去了意义。 于是再也无法保持，被拉长，形变，变得如先前的灰色影子一般。 只是两人也并不完全相同，滚滚白烟翻涌过后，荆赫彻底人间蒸发了。 只是一拳。 霸刀十八刀宿之一，五锻宗师荆赫陨落，这一次甚至就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