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岚轻轻抚琴,琴声叮叮咚咚,似散乱水珠一般,竟毫无半点节奏和韵律可言。 萧沐风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听这琴声,怎么像是一个完全不懂音律的稚童在乱弹? 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可越听越是不理解。 他早就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在这陈府的后院,有这般气度的女人。 除了陈家长女陈云岚,萧沐风想不出还有谁。 都说陈云岚乃是京都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怎么着琴弹得... 萧沐风虽然不解,但出于教养和起码的尊重,依然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 心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陈家小姐既然有这个雅兴,还是给她点面子。 想到这里,萧沐风的注意力便从琴曲上移开了,目光扫向凉亭里那女子的身影,想要透过白纱看看真切。 他之前见过几次陈云岚的模样,想再次确认那白纱后面是不是她。 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无奈放弃了。 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池塘水中的锦鲤身上。 池水很清澈,能看到一条条颜色鲜丽的锦鲤正在悠闲游弋。 见此,萧沐风也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他眼神忽然一阵恍惚,随后抬起头,看向前方。 凉亭里已经没有了陈云岚的身影。 萧沐风有些愕然。 怎么这陈家姐弟都一个样,动不动就把人丢下不管了。 既然陈云岚都走了,他自然也没了留下去的想法。 于是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恍惚间,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陈府,只是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已不知何时竟然回到了宁王府。 此时宁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见他回来,立即有下人迎上前道: “世子殿下,您抓紧点,吉时到了。” 萧沐风一愣。 “吉时?” 还不等他想明白,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往王府中走了进去。 一路上,到处贴满了大红喜字,站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 萧沐风大脑中一片空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他走进大厅,看到了整个大厅里的布置的场景才反应过来。 这是有人成婚。 正想着,一旁的嬷嬷往他手里塞进来一根红绸。 萧沐风看了眼手中红绸,发现红绸的另一端,竟然站着一个披着红盖头的新娘。 萧沐风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已的身上。 发现他竟然已经换好了一身新郎服。 “这...是我的婚礼?” 萧沐风觉得匪夷所思。 他刚刚还在陈府里根陈侍郎商量婚礼的事,怎么回到家就开始成婚了? 这么着急的吗? 陛下定的日子明明是二月初七啊,这还有两三个月呢。 萧沐风一脸错愕,被身边人按着完成了礼节。 直到他已经坐在了婚床上,萧沐风也依然难以相信。 ‘难道是做梦?’ 萧沐风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可不管他怎么掐自已,那刺痛的触感始终在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 但...怎么就这么不合理呢? “夫君...”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盖着盖头的新娘忽然开口唤道。 萧沐风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萧沐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婚了。 成婚后,这个疑惑始终埋在他心里。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 虽然一直抱着这个疑虑,但萧沐风还是恪守一个丈夫的本分,始终温和对待自已的妻子。 好好经营宁王府。 虽无心官场,但靠着父辈福荫,好歹是守住了家业,安安稳稳,无灾无难的过完了一生。 直到他临终时,萧沐风始终想不通当年成婚时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床榻前,已经气若游丝的萧沐风握住同样年迈的妻子的手,虚弱道: “夫人,虽然说起来,你与我都不是自愿成婚。但这么多年走下来,沐风很庆幸。 庆幸还好,我的妻子,是你。 若...有来生...你我...” 画面支离破碎。 所有的一切就好似一场朦胧幻境,消失不见。 依旧是陈府那座池塘边上,萧沐风神情一怔,有些恍惚。 刚刚那一下,他感觉自已好像做了个梦。 可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些什么。 只觉得这个梦,很长很长。 可是,大白天的,怎么好端端的做起梦来了? 萧沐风忽然感觉脸上有些不适,伸手摸了摸。 ‘咦?什时候多了这些水迹?’ 他自已看不见,此时他的双目,早已一片通红。 正在他疑惑之际,一阵琴音悠悠传来。 萧沐风惊讶的抬头望去,凉亭里,那名女子依旧在抚琴。 只是他分明记得,刚刚那女子弹得曲子简直不堪入耳,丝毫没有半点韵律可言。 怎么这会儿又忽然变得如此动听了? 萧沐风一时间竟然听得痴了。 作为京中有名的才学世子,对琴道自然是颇有研究。 但萧沐风可以保证,就算是宫廷内最顶级的御前琴师,也绝对比不上此时凉亭中那女子的琴艺。 还有这曲子,也是闻所未闻。 萧沐风眼角余光发现,那池塘里的锦鲤竟然全都扬起了脑袋,一动不动。 仿佛是在倾听女子的琴曲。 许久后,琴音渐歇。 余音依然回荡不绝。 萧沐风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满是赞叹。 “妙,妙,此曲简直不似人间所有,敢问姑娘,此曲可有名?” 凉亭内,陈云岚轻轻点头。 “此曲名为《高山流水》。” 萧沐风忍不住神情激动,拍案叫绝。 “好,好一个高山流水。陈姑娘,在下从未在别处听到过这首曲子,难道这首曲子乃是陈姑娘所创?” “这是我家先生传授的,并非出自我之手。” “你家先生?是哪位前辈?可否向在下引荐?” “世子殿下,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听到这句世子殿下,萧沐风才反应过来。 原来两人都已经知道了彼此身份,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刚才自已情急之下,叫了声陈姑娘,这才点破。 萧沐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些意犹未尽地拱手道: “时间过得太快了,今日有幸听小姐一曲,恐怕今后再也听不进去别的曲子了,告辞。” 说罢,萧沐风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去后,陈明业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姐姐,怎么样?” 陈云岚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却有一缕忧愁。 “是个干净的人。” 陈明业暗自松了口气,笑道: “只是,这位宁王世子实在是单纯的有些幼稚,等将来宁王一去,不知他能不能撑起宁王府的家业。” 陈云岚望着萧沐风消失的方向,淡淡道: “不是,还有我吗。” 陈明业一愣,随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那倒是,我姐姐若是男儿身,必能出将入相,不输世间任何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