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念睁开眼睛。
今生纵使千方百计，也要在百业坊内学得一门木雕手艺！
“呆木头你走不走啊？晚了又得挨叶师傅的骂。”刚才那半大少年有气无力地说着，背起角落的铁锹、木铲。
十二三岁的少年，腰背已如老人般岣嵝。
“走！”
苏白念豁然起身。
学习技艺第一步，先从吃饱饭开始。
此后两年。
苏白念兢兢业业，从未有一刻懈怠。叶师傅见他手脚勤快，主动给了他一个月九十文铜钱的薪水。
至于当初的同伴，早已坚持不下去纷纷离去。
十三岁这年，拿到人生第一桶金的苏白念没有着急，诚心恳求砖窑的老师傅为自己寻一位师傅。
“你想拜师学艺？”
老师傅叹了口气，“砖窑马上要经营不下去了，你能早做打算也算是机灵。”
“多谢叶师傅。”
苏白念郑重一拜，感谢今生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老人。
翌日。
老师傅带着拜访了许多百业坊的木匠，皆被各种理由拒绝。
“我这门手艺是要传给自家儿子的，不收不收。”
“要当我学徒？一个月孝敬三百铜钱，包吃不包住，十年出师，今后还要给我养老送终，你可答应？”
“他这双手只适合干苦力，实在不适合雕刻这门精细活。”
“老头子我七个徒弟，不是儿子就是侄甥，后面还有一溜亲戚候着呢。我若收了这孩子，旁人如何看我？”
拜师之路比预想中的艰难。
苏白念一直觉得人穷的时候，尊严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可当他发现自己抛下所有尊严苦苦求人的时候，也并不是有求必应。
“千方百计心向道，一针一线不求人。”
他突然有些明白这一句话的真意。
恍惚间。
一个消瘦的身影浮现眼前。
那是一个女子的形象，在获得‘不求人’前世时他便见过。女子容貌模糊，肩头一高一低，看起来毫无美感。
可她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好似穿透黑暗的星光。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她。
这不是错觉。
前方的碎石小道上，女子正端着竹篮慢慢走来。她穿着粗衣麻布，半张脸用汗巾遮着，走路一高一低，赫然是个跛子。
叶师傅拉着苏白念避开，两人就这么错身而过。
苏白念看着小慕虞前世的背影，不由出神。
“她叫婉娘。”
叶师傅轻声道：“一边在城东的百织坊做工，一边照顾着弟弟妹妹和重病的母亲。应该比你大三五岁。”
“她父亲去世了？”
苏白念好奇道。
“没有。”
叶师傅摇头：“她父亲是个烂赌鬼，原也是工坊的伙计，沾上赌后就再也没上过工，更没管过家里。”
苏白念：“……”
叶师傅叹了口气：“婉娘是个苦命人，天生跛脚，容貌丑陋，还要照顾弟妹和母亲。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连亲戚看到都远远避着。”
“她却没有叫过苦，也从不求人。每日最早到工坊，忙到最晚离开。织出来的布匹质量也最是上乘，常被人抢先订购。”
老师傅顿了顿。
看着苏白念，诚恳道：“孩子，木雕是最难学的手艺。除了手、眼天赋，还需有些灵性。你若沉得下心，不如先学一门普通手艺养活自己。”
千方百计心向道，一针一线不求人。
求人。
不求人。
苏白念看着远去的婉娘，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他已想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