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心想,要不还是先救救他吧,堂堂麒麟神君要被囫囵吃掉了。 兀自自嘲着, 他向着地面拍出两道灵力, 然而灵力如泥牛入海,顷刻就被化解。 叶淮不好意思向江荼求救。 眼看着他已经被吞到肩膀,江荼终于动了。 背部瞬间一凉,清冷气息凛冽扑来, 叶淮旋即意识到江荼正贴着自己的脊背,黑发蹭过他的脖颈, 痒得不行。 江荼清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呼吸拂过耳畔,激起一片酥麻:“别动。” 江荼掌根压在叶淮被吞没的手臂上,明显感到叶淮的肌肉在抽搐,处于发力紧绷的状态。 他必须靠浑身力气,才能暂缓被地面吞食的进度。 江荼的手掌沿着叶淮的胳膊抚摸而下,肌肤相贴得极紧, 好像与叶淮融为一体。 叶淮紧绷得更厉害,江荼的接触像一簇冰冷的火, 精准地将他点燃。 但江荼让他别动,他哪里敢动一下,说不上是欣喜还是煎熬,只觉得地面的大嘴也变得面目可亲起来。 江荼的手掌深入地里。 黏腻的血肉组织迅速包裹上来,饥不可耐似的挤压着江荼的手臂,因食物忽然胀大一倍而倍感欣喜,倒真像是生物的咽喉。 但江荼不会让这张贪婪的嘴高兴太久,他的手探入地底,给了叶淮松懈的空隙,趁此机会,他猛地捏住叶淮的肩膀,将人向后侧一拽。 只听“噗呲!”一声,生生将叶淮拔了出来。 地面的大嘴愣了愣,不知为何方才还饱满的食物忽然干瘪下去。 没等它反应过来,便感到喉咙一阵发痒。 荼蘼花在它的喉咙间生根发芽,俄而便长满整片,花朵生根,深扎入血肉里,痛得大嘴的喉部一阵抽搐; 而花朵发芽时,花瓣又搔着喉根,痒到不可思议。 大嘴猛地干呕起来,大股大股的血喷涌而出,像岩浆爆发。 但它的喉间已经开满了花,连合都合不拢。 江荼面无表情地抽手,皮肤上黏着许多唾液状的粘稠液体:“不是喜欢吃么?多吃点。” 大嘴的口型扭曲了一瞬,看样子是在尖叫,可惜发不出声。 目睹全程的叶淮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在发痒,忍不住干咳几声。 咳嗽声引来江荼的目光,叶淮一阵脸红,方才的大糗让他羞愧至极。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一张地面的大嘴吃掉,变成麒麟羹。 江荼迎着他紧张的视线:“仙山地势复杂,你不清楚也很正常。该怎么对付,学会了吗?” 叶淮的眼睛瞬间亮了,为江荼的大度和仁慈,也为这一句熟悉的教导:“学会了。” 江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递给叶淮一块帕子,让他擦擦手。 他并不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确认了对叶淮的感情就无限制纵容他。 灵墟山到底是仙山之一,与阴阳八卦相参,向来神秘,就连江荼,也不敢轻易说自己了解全部。 没有路阳引路,着实不敢妄动。 想到路阳,江荼发现,那张叫着“救救我”的鸟喙,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嘴。 它奄奄一息地钉在墙上,好像猎人砍下的装饰物。 江荼皱眉:“路阳?” 无人回应。 身为灵墟山的主人,将地面劈开也是路阳动的手,眼下他们到了地下,路阳反倒不见踪影。 古怪。 而这间或冒出张大嘴,又偶尔翻滚血泡的地面,又宛若生物的身体内部。 江荼若有所思:“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路阳。” 叶淮赞同地点点头,四下张望:“师尊,这附近没有路。” 刚坠落时他们就观察过,这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活动范围甚至不足阎王殿一半大小,没有其他通路。 换言之,他们就像被活埋在地底。 江荼心知附近应当有密道,但放眼望去不见端倪,寻找起来恐怕要浪费时间。 而他没有时间浪费。 江荼走到鹤喙前方,距离寒芒毕露的鸟喙只有毫厘:“那就开一条路。” 说罢,他扬起手—— 狠狠攥住鸟喙! 这鸟喙足有江荼小臂长度,但在他手中就像幼儿的玩具不堪一击。 青筋同时在江荼手背暴起,江荼一步后退,鸟喙便被他自墙上连根拔起! 这并不是一只完整的鹤,撞破墙壁被喙部卡,随着鸟喙剥离墙面,无数根茎般的细小血管,联系在喙的上下左右,也跟着被一起拔除。 江荼旋即一甩手,鸟喙被他狠狠从墙上拽下。 血肉的墙上,顷刻出现一个圆形空洞。 向空洞内侧看去,漆黑一片,却并非实心,而是中空。 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江荼丢鸟喙时动作随意,那鸟喙擦着叶淮的脸颊飞出去,细碎血管破裂后的鲜血,不可避免喷溅在叶淮身上。 叶淮却毫不避讳,擦去血痕,眼里反而充满着兴奋光芒。 他喜欢看江荼战斗的样子,江荼强大而自知,每每与之并肩作战,他都会被那纯粹的暴力美学而震撼。 那双素白的手沾染血迹,就像朔雪间盛放的梅花。 叶淮小心翼翼地凑近,轻轻牵住江荼血腥的手。 江荼一愣,本能地想要抽手,想了想,还是忍了:“你要我牵着你钻过去么?” 墙上的空洞无声地鄙夷着黏人的大麒麟。 叶淮向来理不直气也壮:“师尊,弟子先行探路。” 江荼道:“探路便探路,你牵我做什么?” 天底下也只有江荼能让叶淮哑口无言,只能迂回战术:“不能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