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子健葛城守穿着一身宽大的麻衣,他将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中,起身,执晚辈礼,双手恭恭敬敬的将茶递了过去:
“钱老……陈小富的这些对联诗词虽好,却也不至于让您老手不释卷的吧?”
“晚辈在您这呆了十来天了,您老是天天看啊!”
“真有那么好看的么?”
钱老爷子接过茶盏,视线又落在了这些纸上。
“你呀……你若是有你父亲一半的才华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葛子健那张胖脸笑开了花:
“您老说的是,晚辈最怕的可不就是读书么?”
“当年若不是您老看在爷爷和父亲的面子上帮晚辈谋了这么个好差事,晚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
钱士林抬起头,微微一笑:“你小子很是精明,这些年将临安治理的……也还算是不错,算是没有给老夫的脸上抹黑。”
“这么给你说吧……”
钱士林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拿起了那几张纸来。
“老夫向来以为天下无全才全能之人,诗词文章也一样。”
“就拿咱们大周的这五位大儒来说,他们在文学上的造诣也各自不同。”
“文渊阁大学士安经纬善于杂记,文昌学宫邰正弘善于赋,秦家的那个秦文齐善于曲,国子监康柄辉善于词,张太傅善于骈文。”
“倒不是说他们在别的文体上就不行,相对而言,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造诣更深一些。”
“但即安这小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葛子健那短短的脖子伸了出去,好奇的问道:“他有何不一样?”
“这下联……成名原非易事,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此下联不仅仅是对仗工整,它所蕴含的意义还非凡!”
“再看这两首回文诗,就算《春闺》乃安小薇所做,这首《两相思》造诣之高,恐怕邹九章见之也会自叹弗如。”
“还有这两首词……一首《渔家傲、秋思》,它已然是边塞诗词的巅峰之作!”
“陈朝时候,尤其是在长乐年间,陈朝内忧外患,边塞诗词史无前例的兴盛起来。”
“老夫看过许多的边塞诗词,但无一首能与即安的这首词相提并论!”
“再说这首《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从荒凉塞上的执着与豪迈,到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心态……此中变化令人始料未及,亦难以置信!”
“诗词为什么要分派系?”
“便是因为其中情感不同,表述的方式不同,词人的思想不同。”
“极少有人能集各派之所长于一身,但即安却做到了!”
“那对联,无人能及!那首回文诗,无人能及,这两首词……亦无人能及!”
三个无人能及从这位老大人的嘴里说出来,葛子健就惊呆了——
钱士林,官至内阁首辅,因死忠于长乐皇帝以头抢地意图同去!
女皇陛下竟然救了他,甚至还原谅了他所写的那一篇曾经轰动一时的《讨周媚檄》,还要再拜他为相……
他的才华自然是极高的!
他虽不是大儒,却有不输于大儒之能!
只是他将一生都献给了陈朝,没有多少诗词文章流传于世罢了。
此刻他对曾经的那个傻子如此夸耀……
“钱老,他真有那么厉害?岂不是就要比肩大儒了?”
“不,他之才华许会比大儒还高!”
钱士林的小眼睛顿时瞪得贼大!
比大儒还高……那就是文圣!
放眼天下,三百年过去,尚无一个文圣诞生!
“这……”
钱士林放下了手里的纸,抬眼看向了葛子健,笑道:
“老夫一家之言你听听就好。”
“对了,你打算在老夫这呆多久?”
葛子健讪讪一笑:“得等那位潘公子离开临安。”
“你就不担心潘不负会怪罪于你?”
葛子健道:“晚辈这辈子可没打算再升官了,何况那位潘公子也不知道晚辈在您这呢。”
“再说……右相廖大人不是您老的门生么?”
“有您老一句话,廖大人大抵是可以借着这事做一些文章的,他潘不负也还没一手遮天的能耐不是。”
就在这时,有门童走了过来。
他站在钱士林面前躬身一礼,低声说道:“老爷,陈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