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槿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大夫叹了口气,只得搀扶着百里槿坐到书案前。 替他展纸研磨,恭敬地递到百里槿面前。 百里槿接过笔,手指无力,险些拿不稳笔。 他闭上眼,努力稳住心神。 笔尖触及纸面的那一刻,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云舒然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那双明亮的眼眸正注视着他。 “舒儿…” 他轻声呢喃,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 昏沉睡梦中,他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落了泪。 在临安王府的丹青被利落撕扯成两半,伶仃瘦弱的身影背对着他,一步一步,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他眼中。 他想留住她,可当对上那双倔强的、被泪水打湿的眼眸时,他的腿就像是陷进了敌军的深坑,走不出一步。 心中千言万语被什么东西堵着,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几句对不起。 她是果决的人啊。 怎会为了卑劣隐瞒真相的他停留? 落到现实。 若舒儿知道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 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明明知道,却沉溺于温柔甜蜜,隐瞒了。 如果他是舒儿,也会怪他的。 笔尖顿住,一滴墨在纸上晕开,再无力书写。 这件事还是要当面才说的清楚,下一次见面,他就向她坦白。 不论是怎么后果,他都该受着。 百里槿搁下笔,轻轻叹了口气。 他望向窗外,夜色已深,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王爷,您该休息了。”季白轻声提醒道。 百里槿摇摇头,正欲开口,寒舟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王爷!”寒舟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城外集市上的人都不见了!哨兵说看见东泽队伍集结,分两拨向西边和南边走。” 百里槿眸光一凛,看来东泽人游说成功了。 越国、奢国要与东泽联合,几方力量聚成拳头,想要一拳把大启打散。 他沉吟片刻:“立即传信比邻州府,告知他们东泽军队动向。” 季白领命而去。 百里槿提笔蘸墨,在纸上快速书写起来。 字迹虽然有些浮,却依旧锋芒毕露。 “这密信,你亲自送回京城。”百里槿将写好的信交给寒舟,“务必在三日内送到父皇手中。” 寒舟接过信,郑重地点头:“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百里槿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东泽军队突然调动,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西边是通往京城的要道,南边则是云舒然所在的泉州… 泉州城内火光冲天。 滚滚浓烟遮蔽了星空,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恐怖的赤红之中。 街道上人声鼎沸,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惊慌失措的百姓四处奔逃。 云舒然站在府邸高处,俯瞰着这幅炼狱般的景象。 她身着一袭墨色长裙,抽动的眼角,仿佛能穿透烟雾看清事情的本质。 云舒然转身快步下楼,刚到府门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骑士飞驰而来,在府前勒马停住。 “云小姐!”骑士跳下马,神色慌张,“不好了,您的盐仓…盐仓起火了!” “小姐,怎么办?”槐序焦急地问,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帮人为了烧岚英的仓库,竟然连着周边的住宅也点了!” “简直丧心病狂!” 云舒然瞳孔骤缩:“槐序,你留在家中看着,我去看看。” “是,小姐。”槐序应声,眸中担忧未曾减。 云舒然立即翻身上马,“带路!” 马蹄声在火光中疾驰,云舒然的心跳随着颠簸越来越快。 当她赶到盐仓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熊熊烈火吞噬着木梁,整个仓库已成一片火海。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夹杂着盐的咸腥。 云舒然站在火光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满眼都是恨。 她怒极反笑:“呵呵,徐大人是打量着我有盐引交不出盐就会死在泉州?” “用一场大火让我的心血都化为灰烬是吗?!” 众人听见她这话都不敢吱声,大小姐这是真生气了。 云舒然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的眼眸是熊熊大火也化不开的万年冰晶,声音低沉危险:“把罗观给我提上来。” 随行的下人们被她的气势震慑,纷纷低头应是。 几个壮汉迅速离开,不一会儿就拖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回来。 罗观被人押上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跪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小姐饶命啊!我真的没有再出卖您,是那些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啊!” 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停地求饶。 “小人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再出卖您啊,小姐明察,小人冤枉啊!” 云舒然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观感受到她冰冷的目光,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小姐,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罗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云舒然冰冷的声音打断。 “杀了。”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死神的宣判。 几个壮汉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地拖起罗观。 罗观疯狂挣扎,嘶声力竭地哀求,但无人理会。 一道寒光闪过,罗观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溅落在地,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云舒然站在火光前,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她的脸庞被映照得忽明忽暗,眼角那颗红痣在火光下显得愈发鲜红。 她紧抿着唇,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岚英上前一步,神色愤怒地禀报:“小姐,这个人就是放火的罪魁祸首。” 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浑身上下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说吧,是谁指使你纵火的?”云舒然冷声问道。 那人跪在地上,面对着杀神一般的众人,却是笑了。 “我没有纵火,你有什么证据说就是老子纵火!” “快把我放了!不然,我要到衙门去,告你滥用私刑!” 云舒然眉头微皱,徐文良的人还是有几分嘴硬的。她缓步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说你没有纵火,那你身上的焦糊味是从何而来?”云舒然冷声问道。 那人眼神闪烁,支吾道:“我…我刚才路过火场,被烟熏到了。” 云舒然冷笑一声:“是吗?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是来看热闹的!”那人梗着脖子说。 岚英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道:“放屁!我亲眼看见你往仓库里泼油!” 那人脸色一变,随即又强作镇定:“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啊!” 话音未落,岚英一脚踢在他的腿上。那人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云舒然抬手制止了岚英,继续问道:“最后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纵火的?” 那人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云舒然叹了口气,转身欲走:“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处置了吧。” 听到这话,那人看了看旁边的尸体,吓破了胆。 这娘们真敢杀人啊! 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等等!我…我说!是…” 话没说完,那人眼睛忽然瞪大,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看见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