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妙死了, 脑壳被砸的稀烂,彻彻底底。 堂堂合欢派掌门,却栽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传出去怕是没人信。 但无论如何—— “恩怨已清。” 许知秋合上了她那双不瞑的眼睛。 踉跄起身,鲜血染红了衣衫。 身上数处穿刺伤,大都波及了内脏。 然而此时,他已无力再运起逆生。 虽说干翻了敌人,可他的小命也败得差不多了。 便任凭鲜血止不住的淌,他只僵硬杵着,感受清晨的光洒在脸上,那一阵清凉…… 一不留神,又是末路穷途。 这是第几次了? 他已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就连脑子都有些恍恍惚惚。 任凭生命流逝,如渐行渐远的脚步。 鲜血在他脚下汇成猩红色的细蛇,与脚边的紫芒刃交融,血迹逐渐渗进刃中。 然后,那刃裹着淡淡紫光腾起,悄无声息的没入他丹田之内,融入那合欢圣火之中,默默承受煅烧。 对此,他恍然不觉。 心中只有一个个疑惑的念头,就如最初的最初一般,又开始碎碎念叨—— 【渠娘呢?哦,想起来了,我交给周一仙了。】 【那老头惜命的紧,应该能顾好她吧?】 【先前听周说……陆丫头丢了?】 【这艮丫头……净让人操心。】 【四下这么乱,但愿她别出什么事儿,平平安安入了青云才好……】 身后, 洪川大河的隆隆涛声,在耳畔拍打着。 “呵!”他忽的醒觉,“都这节骨眼了,还在惦记别人么?” “想不到修行两世,还是死的这么窝囊。” 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心底唏嘘。 忆往昔,远在三世之前,他不过是个红尘俗世中摸爬的小职员。 第二世遇名师得以入道,却也不过区区二十载光景…… 如今三世,更是只有短短一年。 不禁自嘲——若转生是场游戏,那你玩得也太菜了吧? 这道就这么难修? “回头一看,就跟做梦一样啊……” 许知秋细细吟味着往昔种种,面露微笑。 脚下,碎石龟裂, 半截悬崖开始崩塌, 这是三妙死前给他布下的陷阱。 他立足不稳,整个人便伙着碎石一道,向下跌落。 “……不过,老天爷偏宠咱。” 既然同样的梦能重复两次,那再做一次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也就是说—— 差不多该准备一下,去做下一场春秋大梦了。 ………… 许是过了一瞬,又似睡醒了一觉的时间。 他忽的感到脸颊上一阵温热。 睁开眼睑,只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陆雪琪一手扒在崖边,用另一只细弱的胳膊拽住了他的左臂。 “别松手!” 短短三个字,已是带着哭腔。 她拼了命的使力,拼了命的尝试着。 奈何以她那点微弱气力,又是这般无处着力的姿势,就算有些许真炁加持,终究还是无用。 当她察觉到那份绝望后, 大滴滚烫的热泪,一颗接一颗的落在许知秋的脸上。 “有人吗~来救人啊!有人吗~” 她向着四处哭喊,奈何无人回应。 天边,水月与合欢一众激战正酣,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呢? 再僵持下去,无非是两个人一起坠落。 许知秋忽的笑了,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擦拭她的眼泪,但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你娘说得对……” 于是,就用那只手,去掰她的手。 “不、不要、不要!” 陆丫头脸上骤然变得无比惊恐,拼命的用五指抠进他的血肉。 “不准松手,我不许你松手!” “……我们不是亲人,又是什么呢?” 终是掰开了那只小巧的手,在那一阵悲戚的哭喊声中,他向着下方坠落。 崖高百丈,下方是湍急的水流。 最终,意识堕入黑暗。 深深,深深。 …… 没了紫芒刃,天琊便没了对手。 纵然合欢人多势众,又有许妙娃及数位长老合力施展阵法,却仍然攻不下水月。 青云道法乃玄门正宗,对于合欢法存在着天然克制的关系。 再加上水月身为女子,又非同性恋,更不受姹女媚的影响。 不过就算如此,毕竟方才施展了引雷奇术,消耗过大,持续作战下去也不是上策。 巧的是,合欢一众也是差不多心思。 一个是关心掌门安危, 再者是此地离青云不远,也摸不准水月是否安排了后援,于是乎战意渐颓。 双方皆不主动,很快这场仗就打不下去了。 双方歇兵罢手,各自御剑朝四下寻觅, 很快,合欢一众先锁定了断崖。 并未发现三妙或许知秋的踪迹, 只找到一个对某人来说,并不陌生的小姑娘。 其她人继续四处搜寻,唯独一人留了下来。 许妙娃在第一眼见过陆雪琪之后,就将她定位道统传人。 本以为入了青云,与她再无缘分了,讵料此刻出现在眼前,心中自是欢喜之至。 “好孩子,你我果然有缘。” 许妙娃一脸温和,朝她伸出手去,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来,跟我走吧。” 陆雪琪默然望着她,并没有动作,那张泪痕尚未干涸的脸上,仅剩一片清冷。 许妙娃眉头微微一蹙, “你在恨我?” 仍是那般端庄祥和,再欲言语。 这时,一声讥讽自天外传来, “魔教妖人,哪个不恨!?” 锵啷! 湛蓝色的仙剑掼入大地,霎时间裂土分疆, 无量剑气构筑成墙,将二人所处的位置,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 水月踏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