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哪都是一样的。”安伸出手来,按住阿方斯的手: “比如说,安妮的圣法高,那里都是她的封臣,无论做什么,都必须依赖这些人; 而我们在加莱,也一样依赖这里的加莱人,因为我们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必须依赖周围的人。” “依赖跟依赖不一样。”阿方斯叹了一口气:“我们在法兰西这边,不管怎么样,忠诚度总是高于荷兰人。” “这一点,确实如此。”安点了点头:“不过,忠诚并不总能办好事。” “嗯?”阿方斯眉头一挑。 “前几天,安妮神神秘秘的问我,她的孩子、将来有没有可能、成为法兰西的国王。”安露出无奈的表情。 “什么?!!”阿方斯脸色顿时一变! 这东西可以想,可以做,唯独不能说! 尤其是安妮玛丽,有点脑子、但真的不多,要是哪天说漏嘴、那就是全家完蛋的结局… “你放心,我已经说她了。”安叹了一口气:“我还问了她,是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她的封臣,对吧?”阿方斯冷笑起来:“嫌她事太少是吧?” “嗯,我跟她说了,不要回信,就当作不知道。”安点了点头。 “没了?”阿方斯眉头又是一皱。 “这个人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不外乎两种可能。”安撇撇嘴道: “第一种,投机取巧;只要安妮不回信,他就知道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以后绝对不敢提; 第二种,真想当从龙之臣;那安妮不回信,他肯定认为、安妮默认了这件事; 既然安妮默认了,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工作,等着哪一天、安妮的孩子真的当上国王、再跳出来邀功。”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那些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一看这架势,肯定被吓跑了; 而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肯定胆大包天,坚持等安妮玛丽的回应。 如此一来,不回信、反而是最好的回复,让对方自己去细品! 想到这儿,阿方斯玩味一笑:“不错嘛,子爵夫人,现在政治把戏是越玩越熟练了。” 安翻了个好看的白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信:“说正事呢,忠诚度也非得很高,够用就行。” 阿方斯看出来了,安会如此劝说自己,其实是因为安妮玛丽。 截至目前,阿方斯的两员大将、安德森跟尼尔,都算是安的门下,这也是安压过安妮玛丽一头的重要原因; 但安本身没有亲族势力、也缺少足够的圈层优势,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补全的短板。 现在,她跟安妮玛丽同时怀孕,如果安生男孩,最多只能继续跟安妮玛丽抗衡,可如果、她生了一个女孩… 那么,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安德森肯定会叛变,及时的投奔安妮玛丽麾下! 也正因此,为了维持这份平衡,她必须加强尼尔这一边的实力,并想办法削弱安妮玛丽的实力; 现在这封信,就让她看到了机会! 然而,在阿方斯看来,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平心而论,阿方斯去削弱安,既不现实、也很难实现;可削弱安妮玛丽、更是不可能的。 以他当前拥有的这笔庞大资产,如果他突然逝世,安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把安妮玛丽跟她的孩子弄死! 而反过来,如果他一直活到老死那一天,安妮玛丽那些羽翼丰满的孩子,也会对安跟她的孩子举起屠刀! 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双方平衡,迫使双方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 本来,他选择维持这份平衡的办法,是从英国要一个公爵爵位、来对抗即将到手的蒙庞西埃亲王; 但英国事务有了变故,这个公爵爵位恐怕要打水漂了,那他、就需要一个新的平衡! “怎么了?”见阿方斯眉头紧锁,安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紧张。 “没有,你说得对,忠诚这东西,够用就行。”阿方斯打着哈哈: “我得再好好想想,给尼尔回封信,让他先跟大议长先生谈谈。” “你想了一晚上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写?” “明天还要去庄园那边,必须先准备好才行。”阿方斯摇摇头: “今晚没参加宴会倒也罢了,明天是伯爵大人的宴会,我再不去,威廉就有麻烦了。” “你大哥说的没错,比起他,威廉才更像你的亲兄弟。” 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那你忙吧,我就先去睡了。” “去吧。”阿方斯点点头,目送着安出了书房,自己却继续坐在那里,迟迟没有动笔。 与荷兰人合并、成立跨国资本,这只是点个头的事,可成立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却需要他自己去应对。 而最主要的阻力,便是身在巴黎的路易十四! 一旦他超脱于国界、成为纵横全世界的资本巨头,那路易十四所代表的强权主义,必然集中力量、对他来一次彻底的打击! 届时,他就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俯首称臣,以他手中的资本、充当路易十四的爪牙,操着杀头的心、赚着卖菜的钱; 要么揭竿而起,自己成为强权主义的新领袖,或者给法兰西来一次资本大革命、彻底摧毁强权!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悄然出了书房… 卧室中。 一只手轻轻搂住睡着的安妮玛丽。 “忙完了?”安妮玛丽半睡半醒的问了一句,握住阿方斯的手。 “没睡着?”阿方斯凑近一些,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安妮玛丽会心一笑,转过身子,眯着快睁不开的眼睛,伸手搂住阿方斯的脖子: “你不在,孩子就在我肚子里闹腾,当然睡不着。” “有件事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我。”阿方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安妮玛丽艰难的抬起眼皮,依旧看不清阿方斯的表情,只能瘪着嘴回道: “我今天就喝了一点点酒,真的,就一点点…” “你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阿方斯有些哭笑不得,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才问道: “安跟我说,你前几天找她了?” 安妮玛丽猛的瞪大眼睛! 发现阿方斯也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她立刻低下头,眼神躲躲闪闪: “她答应过我、不告诉你的…” 这憨里憨气的模样,让阿方斯又好笑、又无奈。 安妮玛丽相信安的承诺,说明她确实信任安;可安掉头就把她卖了,这种操作… “你要骂,就骂我吧。”见阿方斯没说话,安妮玛丽继续道: “我知道,他这种提议确实不好,不过,他到底是我的封臣,我肯定要自己处理这件事的!” “你告诉我,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会支持我们的孩子、成为法兰西的新国王么?” 阿方斯并没有骂她,反而问出一个出乎预料的问题。 “当然!这是当然!”安妮玛丽喜出望外,一把抱住阿方斯的脑袋:“你呢?你愿不愿意这么做?” “你应该知道,陛下一直在挥霍国家的财富,也许…当我们的孩子接手这个国家时,它已经负债累累。” 阿方斯又问道:“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支持孩子、让他成为法兰西的国王吗?” “我…”安妮玛丽抬起头来,看着阿方斯: “如果国家没有遇上问题,我们的孩子、也不太可能成为国王吧? 再说了,孩子一定跟你一样聪明,不管国家变成什么样,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嗯。”阿方斯点点头。 “我就知道!”安妮玛丽紧紧抱住阿方斯:“那…这么说,你真的会这么做,对吗?” “有机会的话,我会这么做,如果没有,那我也没办法。”阿方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没关系,我们本来只想着一个亲王殿下,不是吗?亲王殿下也挺好的,又有钱又有地位,还不用管事!” 安妮玛丽倒是很知足:“其实、如果没有他们的来信,我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嗯,那就好,接下来也别告诉任何人。”阿方斯交代了一句: “以后、再有这些事,你可以告诉我,但不能告诉安,知道吗?” “我…我不是、怕你生气嘛…”安妮玛丽靠入阿方斯怀里:“我肯定不会告诉安了,这个叛徒!” “嗯,那你先睡吧,我得去写信了,明天还要去庄园呢。”阿方斯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不,我要你陪我…” … 天亮了。 安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望了一眼书房,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门:“阿方斯?” “嗯?”书房里传来阿方斯的声音。 “去睡一会儿吧。”安打开房门,发现阿方斯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天亮了?”阿方斯揉了揉眼睛:“帮我叫一下阿尔弗雷德先生,尼尔这封信,得马上寄出去。” “好,我跟他说,你去睡吧。”安走过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信封,上面还没有封上印泥。 “嗯,一会儿还要去庄园呢。”阿方斯站起身来,转身便出了书房。 安则拿过蜡烛、印泥盒子,正准备给信件封上印泥,忽然、顿住了手。 要不要…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