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搞清楚阿方斯的诉求，首先要搞清楚、阿方斯发起这场战争的诉求。 从一开始，阿方斯暴打瑞典、强抢丹麦海峡，试图推翻北方的秩序，其实就一个目的：钱。 要赚钱，就得考虑回报率。 阿方斯一口气投了几百万利弗尔的战舰、人手、弹药，这是因为、他一定能回本； 可如果…战争持续不断呢？阿方斯还能每年都投入几百万利弗尔？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阿方斯的最终目的，就是以打促和，先降维打击、锤得瑞典人生活不能自理，然后迅速恢复和平； 而要恢复和平，就需要两个重要前提：一是没有挑战者，另一个、则是维持不败的神话。 没有挑战者，这是避免战争持续下去；维持不败神话，却是尽可能避免出现新的挑战者！ 从这方面看，阿方斯宣称胜利、又主动求和，就是试图用最低的成本、来维持这个不败神话。 如果荷兰不接受，阿方斯就只能发起新的战争，主动跟北方舰队死磕，直到他真的赢下战争为止！ 这一点，不只是阿方斯，连荷兰也不愿意看到。 但…任由阿方斯维持神话，也不是荷兰想要的。 荷兰在北方一样有自己的不败神话，他们的北方舰队、直至目前，也仍然是北方最强大的舰队！ 那么、他们凭什么放弃自己的不败神话，让阿方斯、踩着他们上位？ 想到这里，约翰德维特便接过那份清单，转头看向尼尔： “我完全感受到阿方斯先生的诚意，我也愿意促成这份和解； 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甚至不是一小群人说了算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增加一些附属的条例、来说服其他人。” “说说看。”尼尔眉头微微一皱，却还是问了一句。 “首先，是这个发起攻击的船长。” 约翰德维特微微一笑： “他破坏了和平，当然要付出代价，不过…我认为应该由我们来处置，把他送进监狱。” “还有呢？” “削弱北方舰队的兵力，我们可以接受，但一口气下降到10艘战列舰，这太多了。” 约翰德维特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下降到15艘，剩下的部分，便由护卫舰来代替。” 北方舰队目前有17艘战列舰，下降到10艘，确实是伤筋动骨；但仅仅下降到15艘，又几乎是毫无诚意… “还有么？”尼尔依旧没有表态。 “阿方斯先生要维护丹麦海峡的和平，只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约翰德维特干脆摊牌了： “不如我们合作，由北方舰队跟共济会舰队、联合派驻？” 尼尔微微眯起眼睛，就这么直直的望着约翰德维特。 直看得他心里开始发毛，尼尔这才再度开口： “如果…我们同意您的条件，您有多大的把握？又需要多久、才能给我确切的答复？” 这一问，又把约翰德维特问住了。 他提出的补充条件，其实要求也不是很高，即便是最后面的联合派驻，也没有直接推翻共济会舰队的不败神话。 但是…尼尔如此爽快的表态，反而让他更慌了：万一、就是北方舰队打赢了呢？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尼尔就这么看着约翰德维特、想得到约翰德维特的回应； 而约翰德维特又是天人交战、进退维谷，既怕自己输的太惨、又怕自己赢得太漂亮… “咳咳…” 这时，杰拉德咳嗽一声： “姑父，我们赢多赢少，总是可以接受的； 但输多输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承受了。” 一句话，正中靶心！ 正如杰拉德所言，赢多赢少，总归是往口袋里放东西，多少都能接受； 可输多输少，那就不一样了，那是要从口袋里掏东西的，自己能承受得起多大的损失？ 现在不肯接受小胜，到时候、可能迎来一场大败！ 想了想，约翰德维特咬咬牙、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阿方斯先生可以接受我们的条件，我…随时可以签。” “那您准备《备忘录》吧。”尼尔咧嘴一笑：“您签了，阿方斯先生随时可以签。” 都是老中医，谁也别想给谁开偏方！ 约翰德维特说“随时可以签”，那就不是“现在签”；尼尔也回他一句“随时可以签”，自然就不是“马上签”！ 两边都急着让对方签、又想着留一手反悔的机会… “咳咳…”眼看肯定是僵持不下了，高乃依只得和稀泥： “约翰，你尽快把《备忘录》制作出来，寄给阿方斯先生看看； 你再跟党派内部打好招呼，等阿方斯先生做出答复，再跟尼尔先生一起把《备忘录》签了。” “咳咳…”约翰德维特也借坡下驴： “我…没什么问题，尼尔先生呢？” “我听高乃依先生的。”尼尔张口就来，确保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来来来！我们得敬上一杯！”杰拉德也举起酒杯：“希望尽快解除误会，再进一步加深我们的友谊！” “对对对，解除误会，加深友谊！”高乃依也举起酒杯！ “致友谊！” 一杯酒下肚，杰拉德眼珠子一转，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 “听我父亲说，阿方斯先生对“资本合并”还是很感兴趣的？” “确实感兴趣，可阿方斯先生…又有一些顾虑。”尼尔点点头。 “阿方斯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们是很认真的探讨这件事，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的！” 高乃依瞟了约翰德维特一眼，又对着尼尔指天发誓： “鄙人以人品担保，我们确实是真心、想跟阿方斯先生合作，把阿方斯先生当成“自己人”的！” “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尼尔点点头：“阿方斯先生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共济会荷兰分会。” “嗯？”约翰德维特眼角一抽：他就知道，尼尔一定会提荷兰分会！ “这个…”高乃依又瞟了约翰德维特一眼，再度看向尼尔： “不知道…阿方斯先生的意思？” “阿方斯先生很是担忧啊…” 尼尔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 “作为阿方斯先生的第一个荷兰朋友，茱莉亚小姐的这份友谊、是任何人都难以取代的； 一但推进“资本合并”，荷兰分会的一部分业务、甚至大部分业务，就会向比克家族或其他家族开放； 这必然会伤害到茱莉亚小姐，这不是阿方斯先生想看到的，所以…” 约翰德维特知道，尼尔想说的是：得加钱！ 一直以来，荷兰分会就是借助其独特的代理地位，低价从加莱采购大量商品、再以垄断的价格在荷兰卖出； 这巨大的差价、让奥兰治家族、奥兰治派迅速回血，再一次成为约翰德维特的劲敌； 然而，也正是重新强大起来的奥兰治家族，迫使以安德里斯为首的议会派、一步一步向阿方斯妥协； 可以说，阿方斯花在荷兰分会上的钱，都是为他打开荷兰市场、介入荷兰事务铺路； 现在，阿方斯即将得到与奥兰治家族相媲美的地位，本来分给奥兰治家族的蛋糕、阿方斯就不想再给了； 可即便如此，阿方斯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自己去抢这个蛋糕，顺带着、再回馈他一些利益？ “事实上，茱莉亚小姐并没有为阿方斯先生做什么，不是么？” 一听到有便宜可占，杰拉德先坐不住了： “阿方斯先生马上就是自己人了，奥兰治家族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也可以！ 依我看，与其让奥兰治家族垄断着生意、从人民手中掠夺丰厚的利润，不如交给我们、由我们来经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尼尔一脸认真：“比起茱莉亚小姐，还是您更重视阿方斯先生的友谊； 事实上，阿方斯先生正将荷兰分会的业务、逐步转移给汉堡分会； 只是…毕竟是一份真挚的友谊，在阿方斯先生最需要的时候、茱莉亚小姐站了出来…” “汉堡分会？！！”高乃依转头看杰拉德：“什么汉堡分会？” “呃…哈、没…没什么。” 杰拉德立刻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事实上，是阿方斯先生帮助了茱莉亚小姐，而不是茱莉亚小姐帮助了阿方斯先生； 您忘了么？图里普家族在阿方斯先生最困难的时候、给了阿方斯先生几艘破船！” “这一点误会，倒是已经解开了。” 尼尔眨了眨眼睛： “路易斯?图里普先生前些时日去了一趟加莱，同行的还有法尔克纳先生，就是专程去解除误会； 最近，我们正跟图里普家族加强合作，准备一起开设新的火炮工坊，向图里普家族提供一部分先进技术。” “阿方斯先生…要提供火炮技术，给图里普家族？！！”约翰德维特脸色顿时大变！ 这可是火炮技术！ 阿方斯受限于巴黎的禁令，不敢开发口径超过20磅的重型火炮，但图里普家族就不同了； 作为荷兰最主要的火炮供应商，图里普家族不但拥有成熟的36磅口径火炮技术，还在加速研制42磅口径重炮； 如果得到阿方斯的帮助，进一步提升火炮质量、甚至顺利研制出42磅口径重炮，会是什么后果？ 显而易见，奥兰治家族会花重金、支持图里普家族开铸重炮，为将来夺回政权做准备！ 这时，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阿方斯不是讨厌奥兰治家族，而是在暗自帮助他们！ 先是提供火炮技术，又削弱北方舰队，再大力发展格罗宁根，分明是为奥兰治家族提供后备支援！ 猛的、他脸色又是一变：坏了！ 他向康斯坦丁透露了北方舰队进攻共济会舰队的消息！ 如果他是茱莉亚，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跟阿方斯联手、收拾北方舰队的负责人！ 如果北方舰队的司令官被取缔、由奥兰治派的军官顶替上来，那以后，北方更是阿方斯的一言堂！ 此外，一但议会派失去对北方舰队的管控，天知道、奥兰治派会把北方舰队培养成多大规模？ 而阿方斯的共济会舰队，又是否会帮助奥兰治家族、夺取荷兰政权？ “约翰？”高乃依见约翰德维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连忙提醒了他一句：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约翰德维特摆摆手，脸色却更加难看。 他敢肯定，尼尔是故意透露这个消息的，为的、就是让自己敌视奥兰治家族。 问题是…他敢赌吗？ 他宁可相信、这是阿方斯在挑拨离间，也不肯相信、奥兰治家族想要夺回政权？ 他宁可相信、茱莉亚不会趁人之危，也不肯相信、阿方斯有促成“资本合并”的意愿？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明知道这是阿方斯给他挖的坑，他也必须往里跳！ 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 “尼尔先生，我相信、即便没有了荷兰分会，阿方斯先生也不会失去茱莉亚小姐的友谊。” “哦？”尼尔眉头一挑！ “我们都知道，促成“资本合并”，就是让阿方斯先生变成“自己人”。” 约翰德维特张口就来： “阿方斯先生是自己人了，那茱莉亚小姐不是？她跟阿方斯先生的关系，不就应该进一步亲近？” “有…道理。” 尼尔眼珠子一转：论讲歪理，约翰德维特跟阿方斯有一拼啊！ “再说了，真正的朋友，看到阿方斯先生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她不是应该为阿方斯先生感到高兴？” 约翰德维特越说越来劲： “如果我是茱莉亚小姐，我肯定不会让阿方斯先生为难，会主动放弃荷兰分会，来保全这份真挚的友谊！” “没错！她就应该主动放弃，不要让阿方斯先生为难！” 杰拉德也开始煽风点火： “这说明，她根本就不体谅阿方斯先生，没有把阿方斯先生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她就是不重视阿方斯先生的友谊！” 高乃依也抓住机会、补上一刀： “她根本不配、再拥有阿方斯先生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