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中。 约翰德维特高举酒杯：“让我们先干一杯，致友谊！” “致友谊！” 半杯酒下肚，杰拉德放下酒杯，便毫不客气的拿起大铜勺，往自己的餐盘里放了几个肥美的生蚝。 “真是托了尼尔先生的福，我可以在姑父这里蹭一顿好的！” “你放心，今天管够！”约翰德维特哈哈大笑起来：“除了生蚝，家里还有代尔夫特的腌鲱鱼！” “时代变了，我的朋友。” 尼尔举起酒杯：“我们要追求性价比，现在最好的腌鲱鱼来自奥斯坦德，价格还便宜，真的应该试试。” “如果让我来说，我们应该跟上时代的潮流。” 杰拉德抬起头来：“现在最受欢迎的是鱼饼，没有骨头，还添加了大量的香料，这才是真正的美味！” “呃…”约翰德维特嘴角一抽：“说、说得对…” “那就来一盘鱼饼吧。”杰拉德趁热打铁： “姑父可以买上一桶，比克家族最近推出的“郁金香”牌鱼饼，是市场上最顶级的产品！” “咳咳…” 眼看杰拉德把晚宴变成推销场所，约翰德维特连忙咳嗽一声： “你应该送一桶给我们试试，你的表弟们也喜欢吃鱼饼。” “呃…”杰拉德张了张嘴巴，卖一桶他肯定高兴，送一桶…那还是算了。 “说起鱼饼，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尼尔借此机会，把话题一步一步转移到正事上： “就在今天，加莱的股市意外崩盘了，交易所也被迫停止交易；大家都在哀叹、连鱼饼都快吃不起了。” 股市崩盘！ 见尼尔扯到正事上，杰拉德立刻抢着开口： “可不是么？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麻烦了！ 这不，临近尾盘的时候，阿姆斯特丹的股市也崩了，VOC的股价，竟然跌破了350荷盾！” “这么严重？”尼尔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不是？这可是五年新低！” 杰拉德嘟囔起来：“比上一次还要低，都不知道是谁在抛售？ 更可怕的是，现在也没人敢接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底价。” “是啊…什么时候才是底价？” 尼尔露出奇怪的笑容，转头看向约翰德维特： “大议长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 别说约翰德维特没有，就算他有办法，他也不敢说。 “阿方斯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见约翰德维特接不上话，高乃依连忙接过话题，给尼尔搭台阶。 “建议嘛，倒是有的…” 尼尔嘿嘿一笑：“只是阿方斯先生一个人，有些力所不逮…” “您说说看嘛，只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肯定要帮忙的！”杰拉德眼珠子一转，便陪着尼尔唱起双簧。 “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尼尔点点头：“其实…消息是假的。” “消息是假的？”杰拉德一愣：“什么消息，是假的？” “北方舰队覆灭的消息，是假的？！！”约翰德维特却迅速反应过来！ 不过，他却没有被坑的恼怒，反而都是庆幸，庆幸这消息是假的！ “没错，这消息是假的。” 尼尔再度点点头：“但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该怎么办？” 辟谣？不可能。 阿方斯自己造的谣，怎么可能辟？ 认下来？也不可能。 子虚乌有的事，又该怎么认？ 再说了，阿方斯造谣，不是应该瞒着自己这些人？ 现在，尼尔主动承认是假消息，这事…也挺出人意外啊！ “咳咳…”高乃依也看出约翰德维特的措手不及，只得继续给尼尔搭台： “这消息出来，影响确实太大了，那现在…阿方斯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我们的想法是…你们来辟谣。” 尼尔指了指约翰德维特：“要强烈的辟谣，确保消息盖过我们。” “这…”高乃依转头看向约翰德维特，可谁知，约翰德维特依旧没有表态！ “姑父？”杰拉德连忙拉了约翰德维特一把。 “我…想想。”然而，约翰德维特却始终不肯表态。 老实说，辟谣是好事，也是最容易挽回局面的事；但辟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已经跟奥兰治派、跟那些坚决反对阿方斯的议员说了，自己这一方、确实是战败； 再叠加阿方斯那边的消息面，本可以让更多人同仇敌忾、投入更多资金、为国家建造舰队； 如果这时候，他主动出来辟谣，信息面就乱了，一些人相信、一些人不相信，人心也会跟着乱； 到那时，有些人会反对投入更多的资金，如果阿方斯在背后再搞一点小动作，他们又别想造船了… 问题是…这是阿方斯主动让他出来辟谣！ 他要是不站出来，阿方斯那边，兴许就会开动更大的宣传机器，宣传北方舰队覆灭的消息； 到那时，不只是荷兰股价暴跌，物价会跟着上涨、城市治安混乱，恐怕连英国人，也会盯上他们！ “咳咳…”高乃依连忙咳嗽一声： “来来来…喝酒，咱们喝酒…” “来，干杯！” “干…” 等众人喝了一杯，约翰德维特这才整理好思路，略带几分谨慎、试探着问道： “尼尔先生，我大哥已告诉您，是北方舰队打赢了； 我们本也没打算大肆宣扬此事，就想着大家私底下商讨一番； 可现在被曝光出来、再草率辟谣，恐怕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影响肯定会有的，但我们可以决定、受影响的是谁嘛！” 尼尔摆摆手：“这件事，我想，杰拉德先生也是有经验的。” “呃…”杰拉德抬起头来：“啊？” “您的意思？”约翰德维特同样眉头一皱。 “我们知道，一个消息出来，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尼尔嘿嘿一笑：“那我们就预判市场的预判，该推波助澜的时候、就推波助澜； 比如说，现在我们已经放出消息，相当一部分股票因此暴跌； 这没关系，您可以适当的放出一些辟谣的消息，让它们跌的慢一些； 我们这边则开始拉升其他股票，让市场的人心得到稳固； 等到没有什么抛压了，我们再去抄底那些暴跌的股票； 再然后，您就可以进一步辟谣，我们也会放出一些消息，证实您的辟谣； 要不了多久，这些股票止跌回升，大家可以大赚一笔，而市场也恢复了信心，消息也被辟谣，如何？” 尼尔这么一说，杰拉德熟啊！ 年初的时候，阿方斯不就是利用对VOC的诉讼官司，把VOC的股价狠狠蹂躏了一遍？ 那时候，便是比克家族配合阿方斯的操作，狠狠割了一波韭菜； 唯一不足的是，现在VOC的股价又一次暴跌，连比克家族都赔了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韭菜中的一员？ “尼尔先生，这样做、不合适吧？” 约翰德维特眉头却是一皱！ 自己可是荷兰大议长，尼尔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割荷兰人民的韭菜？这是他太嚣张、还是自己太懦弱？ “您不是说，“资本合并”，就是跟着阿方斯先生、赚大钱？” 尼尔嘿嘿一笑：“这就是赚大钱的机会，我们可以带上所有的朋友、一起赚大钱！” “…” “股市崩盘已经是事实，也不是你我能扭转的。” 尼尔双手一摊：“现在，我们还能选择谁吃亏、谁赚钱； 要是什么都不做，敌人不会感谢我们，朋友也会怨我们，不是吗？” “那么…阿方斯先生认为，敌人会是谁？”约翰德维特眯起眼睛。 “我们没有敌人。”尼尔咧嘴一笑：“但如果您有敌人，我想…我们可以帮上忙。” 果然如此！ 约翰德维特知道，一定是奥兰治派干了什么，把阿方斯惹毛了！ 不对，有没有一种可能、阿方斯怀疑，北方舰队搞事情，其实是奥兰治派干的？ 大家都知道，约翰德维特是人菜瘾大，总是跟阿方斯别手腕，但没有一次见真章； 反倒是奥兰治派，他们为了得到军权，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搞一场偷袭，似乎也正常？ 约翰德维特暗自盘算着，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一件好事？ 想了想，他便开口道：“您说的这一点，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这毕竟会影响到荷兰人民的钱袋子，我们恐怕需要些时间…” “您误会了，大议长先生。”尼尔露出认真的神色： “我们怎么会赶时间呢？我们是在配合您；您什么时候需要帮忙，我们再配合您！” 是了，阿方斯怎么会赶时间？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阿方斯现在处于上风！ 在他辟谣之前，全世界都会相信、共济会舰队消灭了北方舰队！ 加莱的经济会蓬勃发展，而荷兰的股票会暴跌！ 这种情况下，他往后拖一天，阿方斯就可以血赚一天！ 这时，他也算明白，尼尔为什么主动承认此事，并希望自己辟谣了； 这货依旧是不安好心，只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 如果自己被吓到、迟迟不肯辟谣，阿方斯就能放心大胆的搞事！ 如果自己真的打算辟谣，他就利用这个机会、逼自己配合阿方斯的谋划！ 当真是好算计！ 可人家这是阳谋，他能怎么办？ “咳咳…约翰。” 高乃依连连咳嗽起来：“尼尔先生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们也不能让阿方斯先生等太久…” “不碍事，当真不碍事。” 尼尔淡定的摆摆手：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也弥补不了，真正需要尽快办好的，应该是如何澄清误会。” “澄清误会？什么误会？”杰拉德还有些懵逼。 “如果这不是误会，难不成，是北方舰队故意的？”尼尔眼睛顿时一眯，直勾勾的盯着约翰德维特！ “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约翰德维特眼皮猛地一跳、强撑着微笑： “这绝对是误会！您说得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澄清误会！ 不知道、阿方斯先生有什么看法？我们会尽量配合。” “首先，把主动发起攻击的船长交给我们，如果他战死、就把那艘船交给我们。” 尼尔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清单： “其次，对我们伤亡的水手、船员做出2000荷盾\/人的赔偿，军官、航海士加倍赔偿； 其三，签署《谅解备忘录》，双方不得互相报复，且抢夺的战船、港口及商船无条件归还； 其四，削减北方舰队规模，从今往后，北方舰队的战列舰不得超过10艘，缺失的护航能力、由护卫舰弥补； 其五，北方舰队进出丹麦海峡、需向我们提前报备，不足一个月、或无必要理由、我们有权拒绝通行。” 这条件，听得约翰德维特牙疼。 怎么说呢？这要求并不高，阿方斯基本是默认自己已经输了，才开出这么个“投降输一半”的条约。 但是…共济会舰队打输了，还反过来、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谈条件？要求自己赔偿？还要接受限制？ 问题是…共济会舰队真的输了？ 没有，而且未必输。 这就算把约翰德维特架在火上烤。 阿方斯现在好声好气的要求下台，在没有看到结局的情况下、允许他投降输一半； 如果约翰德维特没答应，但北方舰队输了…那场面就好看了！ 可要是赢了呢？ 想想看，阿方斯自己都没信心打赢这场仗，自己不是应该更有信心、北方舰队可以打赢？ “您想考虑，我没意见。” 谁知，尼尔又将手中的清单递了过来： “但您也该知道，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损失，只是粗略的估算； 如果有更详细的消息传来，且损失与我们想象中的相差甚远，我们必然会追加条件。” 怎么办？ 约翰德维特一口老血就快喷出来了！ “约翰，阿方斯先生是非常有诚意的…” 高乃依连忙接过尼尔手中的清单，硬塞进约翰德维特手中： “我们应该为友谊考虑，即便是为了尊重阿方斯先生，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阿方斯先生的诉求。” 高乃依的话，突然点醒了约翰德维特！ 是了，阿方斯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