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会客厅的一角。 小茶桌上摆放着两碟甜点、一壶红茶、两个杯子。 安一手握住杯柄，一手握着一把银匙，轻轻搅拌着茶水、认真的听着本杰明的倾诉。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本杰明一口气将昨天晚上、早上跟阿方斯的谈话，都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阿方斯对“大计划”已经没有异议，只是您…希望他去投资造船厂，所以产生了分歧？” 安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本杰明的目光也出现一丝不善！ 昨天晚上，就因为“大计划”的事，她差点跟阿方斯吵了起来； 她几乎一夜没睡，就是一直在衡量着、到底还要不要支持“大计划”？ 可现在，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让阿方斯同意推进“大计划”，结果…本杰明自己想搞砸它？ “您…您别生气！”见安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狠厉、本杰明也有点慌： “我…我没有拒绝阿方斯先生的意思，事实上、我就是来咨询一下您的意见！” “我给出我的意见，您就会照做吗？本杰明爵士。”安轻轻松开手中的银匙： “叮～” 清脆的敲击声、让本杰明心脏忍不住的砰砰乱跳起来！ 咋办？ 本杰明慌的额头冷汗直冒：说会照做，显然不符合他的利益；承受他不会照做，那简直是找死！ 再三掂量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是…是这样的，夫人，安德森先生承诺我们、如果全力支持“大计划”，他有办法、让我的家族更进一步… 您知道的，我的家族出身不好，成分总是受到质疑，所以、我决心要转型做正经生意…” “转型正经生意？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安脸色一黑： “您的呢绒生意、跟阿方斯合作的“小麦白兰地”的生意，还竞选了伦敦的市议员…” “这…这是事实，但这两个生意需要的人手不多…”本杰明一脸苦涩： “我们在费尔岛、在新大陆的人手还有很多，这些人都是推动“大计划”的主力…” 这一下，安说不出话来了。 本杰明他们是海盗起家的，哪怕明知道这生意不能长久、他们也是一边洗白、一边想办法养着这些人； 原因很简单，就像阿方斯养着共济会舰队一样，你可以不打架，但不能真的打不了架… 更别说、这些人确实对“大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本杰明不但不能砍掉人手，反而应该继续扩招！ 如此一来，她要么拿出一大笔钱、帮本杰明养着这些人，要么、就得帮他得到造船厂。 问题是…阿方斯拿出65万英镑，就已经是一笔天量投资了，她还要拿出什么、才能继续说服阿方斯？ “安夫人？”见安陷入沉思，本杰明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把实话告诉阿方斯，是因为阿方斯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安不同，她跟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大计划”，她一定会帮自己得到投资的！ “你为什么坚持要阿方斯来投资？自己投资不行吗？”安抬起头来，表情带着几分严肃。 “我们…我们不仅仅需要钱…” 眼看安有帮助他们的意思，本杰明自然是继续卖惨： “事实上，金钱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们需要的是图纸、是造船的技术跟订单…” “图纸、技术跟订单？”安的脸色又是一沉：“爵士，您怕不是在开玩笑？阿方斯最看重的就是这些！” “我…我们当然知道…”本杰明却是继续卖惨：“可…可对比荷兰人，我们没有任何竞争力…” “…” 看着这一脸倒霉样的本杰明，安差点被憋出内伤。 要搞好“大计划”，就需要造船厂帮他养着这群人；要弄到造船厂，就得给他图纸、技术跟订单； 问题是…安去哪里搞这些？总不能绕过阿方斯、去请曼努埃尔帮忙？ 就算曼努埃尔答应帮忙，那图纸又该如何解决？总不能…去阿方斯的书房偷吧？ 收藏室！ 阿方斯的收藏室里有很多船模，除了斯库纳商船之外，应该能找到其他可用的船型… 忽然，又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闪过！ 就是它了！ 安猛然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本杰明： “爵士，如果、我能给您一个绝妙的船型，您能拉到投资、自己解决问题么？” “绝…绝妙、的船型？”本杰明一脸目瞪口呆：“有…有多绝妙？” “来吧，我带您去收藏室看看。”安站起身来，指向楼梯的方向。 “呃…好、好的！”虽然不知道、安的态度为什么突然180度大转变，但本杰明还是站起身来，跟着安上了三楼… 三楼的收藏室。 刚刚进门，本杰明就走不动了： 一个三桅大帆船模型正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更令人震惊的是、桅杆上方还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气囊！ “怎么样？”见本杰明双眼都看直了，安的嘴角更是翘的老高：“这个船型，够绝妙吧？” “这个船型…这…呃…我…”本杰明激动的语无伦次：“您…您要把它？” “如果您拿到这艘“飞船”的图纸，您能拉到足够的投资、去投资您想要的造船厂么？”安伸手指向模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前些日子，阿方斯就告诉她、这是一百年都未必能研究出来的超前科技，让她拿来忽悠威廉配第； 可威廉配第一直不见人影，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先忽悠一下本杰明… “飞…飞船？！！它、它真的能飞起来吗？”本杰明人都傻了！ 飞船！这可是一艘飞船！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航海时代！ 凡是船能到达的地方，就可以带来财富；地方越偏远、带来的财富也就越多； 如果自己想赚更多的钱，就得开着船，去更远的、几乎没有人能抵达的地方才行； 那么…自己应该如何抵达、别人到不了的地方呢？ 以前的本杰明，并不知道答案，但现在、他知道了：就是眼前的飞船！ “研究还在进行中，这也是阿方斯接下来五年的重点工作。” 安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要让船飞起来，既要船足够轻、又要气囊足够大才行； 本来，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罗伯特?胡克先生进行了热气球实验，认为这是可以做到的。” “热气球实验？这是什么样的实验呢？”本杰明眼睛更是闪烁着光芒、一脸期盼的看着安。 “罗伯特?胡克先生发现，飘到点燃的蜡烛上方的碎纸屑不会继续下坠。” 安稍微比划了一下：“这让他很感兴趣，继续做了实验，发现热量可以让更沉重的东西飘起来； 于是，他做了一个小气囊，把它连接在蜡烛上，点燃蜡烛后、气囊带着蜡烛飞了起来！” “上帝！他成功了！”本杰明双眼睁得老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罗伯特?胡克先生简直是科学天才！” “他后来过了称，蜡烛还是比气囊轻了一些。”安又摇了摇头： “所以…这个实验还不够成功，他必须进行更多的实验，等到气囊可以带着更重的东西飞上天空…” “只要成功第一次、就会成功第二次，不是吗？” 本杰明完全陷入极度的亢奋：“安夫人，我…我能去拜访一下罗伯特先生吗？我想…” “实验还没有成功！”安猛的抓住本杰明的手，用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 “而且…这是阿方斯的重点项目，如果让他知道、我带您看了这艘船，我恐怕会有麻烦…” “…”本杰明看着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如安说的那样，这玩意儿太重要了，连他都能看到巨大的财路、更别说阿方斯了； 如果他匆匆忙忙的去找罗伯特?胡克求助，让阿方斯得到消息、那不但害了安，他自己也会很麻烦！ 可不求助罗伯特?胡克、他又如何确定，这个飞船会成功呢？ “您为什么不回到伦敦去、寻求波义耳大师的帮助呢？” 见本杰明踟蹰不定，安自然是趁热打铁： “我给您画一个样式，您拿回去请教波义耳大师就可以了； 波义耳大师在科学方面的造诣、远在罗伯特先生之上，也许、他能更快的造出这艘飞船呢？” 波义耳！ 对啊！他们还有波义耳！ 想当初，罗伯特?胡克也仅仅是波义耳的一个助手，罗伯特?胡克能研究的，波义耳肯定也能研究出来！ 只是…波义耳当真能抢在阿方斯前面、把这艘飞船研究出来？ 本杰明再度陷入沉思，然而，安却误以为他在担心得罪了阿方斯，还特意宽慰了他一句： “您是担心、如果你们抢在前面把飞船研究出来，会让阿方斯产生不满？ 那您肯定是多虑了。 如果波义耳大师真的能研究出来，阿方斯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跟你们合作、把飞船造出来！” “嗯？”本杰明回过神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希冀。 “他不是傻瓜，绝不会放着波义耳大师的研究成果不用，更不会放着该赚的钱不赚。” 安捂嘴一笑：“只要拥有飞船、我们的船就可以飞跃非洲、飞跃新大陆，去遥远的东方做贸易； 对他来说，还省掉了更多的研究经费，可以用来多造一两条飞船、狠狠大赚一笔！” “也就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研究出飞船…”本杰明眼睛越发明亮：“阿方斯先生、一定会投资我们的造船业？” “一定会。”安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应该担心的是、您让不让他投资你们的造船厂？” “当然让！这是当然！”本杰明连忙把胸口拍得震天响：“夫人，我们将永远重视您跟阿方斯先生的友谊！” “那就好…” 安嘴角再度翘起，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这就给您画个样式，就是不知道…” “我今天下午就回去！我一定抓紧时间、把“大计划”办好！”这时候的本杰明，自然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回伦敦了！ “那…咱们走吧，别让其他人发现、我带您来过这儿。”安对他招了招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呃…好…”本杰明回过头来，目光任然死死的粘在飞船上边… … 中午，阿方斯从水手院回来后，本杰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但不再纠结造船厂一事，而且对“大计划”一事拍着胸膛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了； 在吃过午餐后，更是飞快的收拾行李、拿着阿方斯给安德森跟菲尔的信，直接乘船回了伦敦。 如此戏剧化的变化，阿方斯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安！ … 套间里。 阿方斯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双眼来回打量着坐在小沙发上画画的安，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本杰明爵士走了？”安似乎察觉到阿方斯那异样的目光，主动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走了。”阿方斯走到长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想知道？”安放下画笔，嘴角微微一抿：“那你先告诉我，我这个发型怎么样？” 一句话，把阿方斯整不会了。 安这是在撒娇吗？还是在…勾引自己？ 这是她的新把戏，还是打算把安妮玛丽的路走了，让她无路可走？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阿方斯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谁知，听到阿方斯这话，安没有生气，反而把手中画板也放下、起身走到阿方斯面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阿方斯的嘴角忍不住扯了扯，最终挤出一句话：“你这个反应、我有点害怕。” “那安妮搂着你脖子的时候，你也害怕吗？”安并没有放手，反而在他身边坐下，将手搂的更紧一些。 这一下，阿方斯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以确定，安不是发疯，而是换了一个套路、决定复制、甚至是超越安妮玛丽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