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甜腻又刺鼻的怪味,像无形的爪子,依旧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抓挠着三人的神经。
河水的腥气,水轮转动时朽木散发的潮湿气味,还有那未知的药粉残留,混合成一种令人胸闷欲呕的危险讯号。
三人紧贴着碓坊冰凉潮湿的石墙,如同三只受惊的野兽,耳朵捕捉着周围每一丝细微的动静,眼睛则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光线和晃动的水影。
心脏在胸腔里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擂鼓声。
水流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击着水轮,带动着整座碓坊的机械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
这声音单调、重复,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仿佛亘古不变。
铁蛋的耳朵动了动。
他从小在河边长大,听惯了各种水车、碓坊的声响。
起初,这声音只是背景噪音,但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他忽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哐当……哐当……哐……当当……”
声音的节奏,似乎……不仅仅是机械的重复。
那夯土的石碓落下,砸在石臼上的声音,沉重而有力。
但每一次落下之间,似乎夹杂着某种……人为控制的顿挫?
“你们听……”
铁蛋压低声音,示意另外两人。
司徒明和胡玉儿凝神细听。
“哐当……哐当……哐……当当……”
“哐当……当……哐当……哐……”
一遍又一遍,单调的夯击声中,那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节奏变化,如同密码般隐藏其中。
司徒明眉头紧锁,他不是音律行家,但能感觉到这绝非自然的机械声响。
胡玉儿眼神一闪,她想到了江湖上一些用特殊声响传递消息的秘法。
“像是在……唱喏?”
胡玉儿不确定地说道。
“不对,不是唱喏。”
铁蛋猛地摇头,他想起了村里老人舂米时哼唱的号子,那是有规律的,为了协调力气。
“这是……像是在对照什么东西……一下重,两下轻,然后又是一重……”
他一边听,一边伸出手指在潮湿的墙壁上比划着。
“一长……两短……一长……”
司徒明看着铁蛋的动作,脑中灵光一闪!
“粮票!”
他脱口而出!
“什么?”
铁蛋和胡玉儿同时看向他。
“军中发放粮票,为了防伪,会在票据边缘用特制的针孔打上暗记!长短不一,排列组合,代表不同的信息!这夯碓的节奏,很可能是在模仿某种粮票的暗记密码!”
司徒明越说越觉得可能,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格外沉重响亮的夯击声猛然响起!
紧接着,整个碓坊的夯击节奏骤然一变!
不再是之前的长短结合,而是变成了一种急促、混乱、如同暴雨般的连续敲击!
“哐哐哐哐哐哐哐!”
“不好!”
司徒明脸色大变!
这节奏的突变,绝对是触发了什么!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人脚下不远处,靠近碓坊中心区域的一块厚重石板,突然发出了“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紧接着,那块石板猛地向下翻转!
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地窖入口!
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和某种未知腐败气味的冷风,从地窖里猛地灌了出来!
原来这夯歌声不仅是密码,还是触发机关的钥匙!
危机暂时解除,但新的谜团接踵而至。
司徒明没有立刻探查地窖,他的目光落在了带动石碓起落的那根巨大的曲柄连杆上。
那根连杆连接着水轮主轴和石碓,承受着巨大的扭转力和冲击力。
它通体黝黑,表面似乎有一层油腻的污垢,但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反射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金属光泽。
司徒明走上前,伸出手,手指在那粗大的曲柄上敲了敲。
“铛!”
声音清脆,带着金属特有的回响,但又异常沉闷厚重。
这绝不是普通的生铁或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