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瑶忽然开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沈归薏。 那些目光中或有鄙夷，或有嘲讽，也有事不关己的漠然。但总归令人不大舒服。 沈归薏低眸，未立即做出回应。 “意妃娘娘今日还是第一次出宫参加京都贵女们的宴席，于情于理都该上台表演一下，为姐妹们助助兴。” 有人开始鼓动沈归薏上台。 “是啊，莫不是意妃娘娘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有人附和。 “我看是没什么才艺，怕上台丢了脸面。毕竟小户人家出生，也未学过琴棋书画，哪好意思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 “那可不一定。就凭意妃娘娘能将皇上的心勾得死死的，咱们可都比不上。” 人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哼，不过是些勾栏功夫，我还不乐意比呢。要是让我爹知道我靠卖弄身子取悦男人，不得把我腿打折。” 沈归薏眉头轻蹙。 她们自诩清高，拼了命的想要证明自己是个好女人。如此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取悦男子的方式。 “既然意妃娘娘不愿，大家就别为难她了。” 耳畔传来许颖声音，沈归薏微微抬头，看向正座。 阳光下，许颖面容温和，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沈归薏轻蔑一笑，收回目光，随即站起身来。 “承蒙各位小姐夸赞，那本宫便弹首曲子，为各位助助兴吧。如各位小姐所言，本宫不曾请过先生教学，弹得不好，还请莫要怪罪。” 她愈是谦逊，众人愈是觉得她逞强，便愈嘲讽得厉害。 “意妃娘娘居然会弹琴？莫不是在丽春院学的？” “别弹些下九流的曲子，脏了我们的耳朵。” 她们有家里人撑腰，从始至终都未将沈归薏放在眼里。 在皇宫，有权有势胜过一切。 而在她们眼中，沈归薏只是个随时都会被丢弃的空壳子。 “娘娘……” 见沈归薏准备上台，如意担忧不已，忍不住唤了声。 “放心吧。”沈归薏朝她微微一笑。 两人主仆情深的模样被许颖尽收眼底。 她只觉得刺眼。 都是惯会勾引男人的骚浪货色，主仆二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下贱。 许颖冷哼。 一名侍女抱琴放下，沈归薏紧跟着入座。 不过一眼她便看出来，这琴不对劲。 琴身木朽，看得出成色极好，但却放了许久，早已有损坏。尤其琴弦，被磨得格外粗糙。 这样的一把琴，也只有世上最有名的琴师墨清流来，才能弹出好曲子。 许颖这是在故意捉弄她，想要她出丑。 沈归薏眼角余光轻扫，落在许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上。 “怎么还不开始？” “怕了就下来，现在认输还不算丢脸。” 还未开始，就有人唱衰。 沈归薏深吸一口气，指腹轻轻搭上琴弦。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试一试了。 手指微微按压，琴音自指尖绕过。因为琴弦过脆，她用力极轻，如山间溪流、潺潺流水，滴答落在石头上。 众人大惊。 紧接着，琴音开始慢慢高涨起来，好似有马蹄阵阵，踏过溪水。 在场有懂琴的大家小姐被琴音吸引，一颗心随之悬起。 就在众人情绪被带领着达到最高峰时，“蹦”的一声，琴弦断裂开来。 沈归薏未停下，反而弹得愈加迅速，琴音也愈加激烈。 一根、两根、三根，琴弦挨个断开。 但琴弦断开的声音混杂其中，却犹如点睛之笔。仿若战场上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向敌人刺去。 兀的，琴音停下。 在场寂静了许多，直到第一道掌声响起，随之，场上掌声如雷。 沈归薏起身，向台下谢礼。 没想到阿牛哥还有两把刷子。 她心中暗想。 许多年前，村子里突然来了位年轻的哥哥，就住在她和哥哥家后。那时她年纪尚小，常在田野间乱窜，久而久之与那位哥哥愈来愈熟。 她这首曲子，便是那位哥哥教的。 “你……你是哪里学的？” “这分明就是青楼里的曲子！” 即便她们方才也被琴音吸引住，这些贵女仍然嘴硬，不想承认沈归薏的确厉害。 “稍识曲子的都知道，意妃娘娘所弹绝非勾栏曲音。” 有人替沈归薏说话。 这一下，在场再无人敢反驳。 “好，不愧是意妃娘娘，这一首曲子弹得真好。”许颖起身。“不知意妃娘娘师从何处？” “皇上会弹，本宫有时与他一起听，耳濡目染学到的。” 又给她挖坑。 可惜，她才不上套。 沈归薏心里暗暗冷笑。 万一说了实话，许颖派人杀到阿牛哥那怎么办？不如搬出严淮湛，看许颖能奈她如何。 顺便还能让周围这些个贵女闭嘴。 毕竟谁也不敢说皇上弹的曲子乃是下三滥。 沈归薏回到位置，却发现如意不见了。 她环顾了几眼四周，神情愈加慌乱。 许颖嘴角微勾。 下一刻，一名侍从匆匆赶来，跪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许颖故作疑惑。 “回夫人，小的方才途径后院，在客房外听见……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具体是什么声音，侍从憋了半天说不出口。 “这是怎么回事？”许颖皱眉。 “以防万一，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琴玉瑶提议。 “也好。”许颖点头。 二人一唱一和，拉着众人往后院奔去。 片刻，一群人停在了一间客房前。 里面声音还未停歇，隐隐约约听见男子喘息声，时而“啊”的一声，软绵绵的，叫人面红耳赤。 “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人做出如此放荡之事！” 在场都是世家女子，从小被教导女子贞洁乃重中之重。忽而听见这些声音，一个个又害羞又生气。 “奇了怪了，我家这几日也没来客人，眼下在客房的会是谁呢？”许颖一脸疑惑状。 “咦？意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呢？怎么不见了？”有人开口。 随之，沈归薏再次成为众人焦点。 “意妃娘娘的丫鬟从前可是宋家的小姐，听说与顾大人从小交好。有没有可能……” 她们声音极小，但还是落入许颖耳中。 许颖脸色一垮。 “意妃娘娘，既然宋如意是您的贴身丫鬟，我便提早问清楚，若我打开房门，里面的人正是宋如意，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