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棠宁在经历过昨夜的种种，便多少存了几分谨慎。 在众人推搡之时，便有意识地拽着苏启宸没有松手。 而这也是她最终得以保全的根本缘故。 “但是……” 苏启宸自然也注意到了沈棠宁的异样，虽说他从来不学无术，可冷不丁瞧着这样一幕，心底里却是总也隐隐泛着不安。 “回去再说。” 沈棠宁瞧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催着人快点回去。 单就是当下的情势来看，怕是只有他们住下的那间屋子暂时是安全的。 沈棠宁拿不准往后还会发生什么，此时的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静静地守着人，确保他们彼此安好。 因着三当家带人闹了一出，本该喧闹的村子无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苏启宸只觉压抑，可他偏又无力挣扎。 “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什么都不做吧？” 沈棠宁的选择或许能保全他们的性命，但如此一来，想要离开这儿就变得遥遥无期，苏启宸显然并不希望这样。 “不会太久的。” 沈棠宁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急切意，“若是我所料不差，今夜怕是又会有新的变故。” 说这话时，沈棠宁兀自长叹了声，苏启宸见状竟也不由得不安起来。 “今晚？” 他顿了一顿，对上沈棠宁那幽深的眸子，隔了许久才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到正题上，沈棠宁却是已经抬手做了嘘声状。 不可说。 一切尚且不可说。 两人提心吊胆地等到了深夜，前一夜那窸窸窣窣的哭喊声再没出现，苏启宸心底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想出去打探一二被沈棠宁强势拒绝。 “你不准去，我去。” 不容置喙的一句落下，这丫头便也没再给苏启宸一点反应的时间，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他们屋前的污秽不见，就连她昨天曾迟疑着站定过的地方，也再无半点异样。 就好像，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棠宁心底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了开门声。 有问题。 沈棠宁心念一动，忙不迭将自己隐到了一旁宽大的梧桐处边上。 借着它宽厚的枝叶遮挡，正好避过其他人的视线。 夜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需得仔细掂量。 沈棠宁明知不对劲，便不可能再像昨日那样全无顾忌地莽撞行事。 她决定等。 与其说是等肇事者主动现身，倒不如说要等一个足以解释这一切的缘由。 先前，她只是骤然间听到了些让人惊愕的声响，彼时的她本就提着一颗心，事实上现在也是一样的。但此刻的沈棠宁正有意识地让自己从那样的环境里抽离出来。 她转换了个方向，便是让自己换了个视角。 这一次，她想要亲眼看看，那些魅惑女子走出家门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沈棠宁的确发现了什么。 可这一切全然不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便是任何人提及，她都不可能相信。 确有敲门之人，可它们却并不能称之为人。 本体为鱼，从那条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之牺牲的河道里爬起来，而后缓缓生成了人形，再一步步走到各家各户前立定，抬手敲门。 几乎就在他们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凡是被其盯上的人家无一例外都会推出一名女子。 是的。 推。 沈棠宁看了好一阵子，再三确认她们之中无一例外是自发接受这一切的。 而每一个被迫做出牺牲的女子，几乎都免不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 有人挣扎，有人哭泣。 有人不知所措，有人逆来顺受。 沈棠宁说不出自己冷不丁瞧见这一幕时，究竟是何心绪。 她想要救人，却偏又在径直上前的刹那，不自觉顿住脚步。 她没再继续上前。 而停下阻止这一场疯狂肆虐的根本原因，是她起了一卦。 卦凶。 沈棠宁别无选择，她只能退。 就像昨夜强行逼退苏启宸的那点心思一样。 尽管沈棠宁自己也清楚，全然依凭着卦象，会让自己不自觉的陷入到无可名状的被动中去。 可她别无他法。 从前她如此行事，源于别无依凭。但这一次，许是连沈棠宁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开始变得愈发依赖。 卜算一术，就好似根植在她内心深处一般，几乎化作了本能。 许久以后，沈棠宁再回想起从前，却是冷不丁想起了那书生的话。 她是天命者，合该向世人宣告天命。 可此时的沈棠宁却是根本就顾不上那么许多。虽是不得已做出的决定，但显然同为女子，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她只能兀自偏过头去，有意识地告诉自己不要再看。 可事实证明，所谓眼不见为净，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不知所措，还是会心疼，还是会懊悔。 就在她被各种无可估量的情绪裹挟全身的时候，肩头冷不丁被人拍了几下。 不过刹那之间，沈棠宁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 她感到了不安。 可此刻，她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 幸而，对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当即停下了动作。 沈棠宁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她在赌，赌对方会径直离开。 但事实上，决意以不变应万变的人，已经开始暗自思量对策。 沈棠宁想过无数种可能，如果对方是那河里的恶人，自己想来无从挣扎。但若是对方是村民，她或许就得找个由头遮掩。若是女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拉着人就跑。 但凡是能从先前那场凌虐中抽离出来的，所有人都值得一场重生。 然而，沈棠宁到底还是想错了。 啪。 又一下。 对方动手的刹那，沈棠宁便旋即转身，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过硬的本事，若想要脱身，便也只能取巧。 所幸的是，她先前始终按兵不动，而这样的姿态无疑是给了对方一些不该的错觉。 那人恍惚的时刻，就是沈棠宁反击之时。 她猝然回头，对上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