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轩正兀自郁闷,却是不知,他此去的主家胡家旁边,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万。 那是又一个偏巧拿到他留下当票的人。 沈老爷在当铺之外就是个鲜衣怒马的人,平日里没少受百姓吹捧,无论谁家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他也总能在第一时间现身帮忙。 只是这人有一个秘密。 人前乐善好施,人后却未必。 所幸的是,多年以来并没有多少人瞧见过这位沈老爷的真实面目。 以至于此时他摇身一变成了个富甲一方的地主老爷,心底正美着呢。 就在曹子轩即将和沈万在互不知情的身份下完成首次会晤时,虞景闲正带着沈棠宁悄然跟在张三背后。 他们本就落后了几步,那人先一步隐进了人群里,着实教虞景闲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总算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沈棠宁并不是第一次眼看着虞景闲施展自己的本事,可依旧会不自觉为这人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果断干脆的决断而折服。 虞景闲真的很适合干这一行! 尽管沈棠宁明知依着虞景闲如今的身份,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镇魔卫,亲身带领一众下属走在为京城乃至东虞数万百姓斩奸除恶的第一线。但她还是要说,虞景闲真的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无论他自己会否愿意承认。 许是因为沈棠宁鲜少见过他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模样,又或许,是她现如今对这个时代依旧知之甚少。 但虞景闲行事时的专注不会骗人,沈棠宁也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张三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又进了城,虽说他不满被人猜忌冤枉,一心想要离开这个对他而言颇为耻辱的地方,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生而为人,总也有许多事是无可避免的。 比如,他现在饿了,得吃饭。 作为一个从来都只知道便宜行事的人,张三无论如何是做不到在荒山野岭自力更生,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咽下所有的屈辱,权当没事人一样回去找店吃饭。 一路上他也没少给自己心理安慰,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哪里可能真就那么巧,正好就被围观过的注意到。 那些看热闹人的心思,张三最是明白不过。无非就是太闲了。 想要避开这一切,也很容易。 那就是不让自己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不让自己闲下来,这对张三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从前不是,然而当下却似乎并不难。 毕竟,此刻的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 吃饭。 以及安生活着。 张三是这么想的,便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的他有盘缠在身,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可怜人,足以安顿好自己的生活。 沈棠宁和虞景闲跟了人一路,瞧见的无非就是这些事。 “这么看起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沈棠宁自顾自说着,虞景闲对此始终不置可否。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便有了盘算,不约而同又跟了上去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张三接下来会怎么做。 可当事人却根本就没有旁的心思,走马观花一样游荡着,似是看戏,又好似在观察情势。 沈棠宁和虞景闲其实并不太明白张三的意图,直到他们不自觉跟随者他的视线,注意到了一批从前没发现过的人。 行窃者。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同性相吸?” 沈棠宁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都没能是参透张三的心思。 “他该不会真的就是个贼吧?” 尽管,沈棠宁已经跟了人一路,但迄今为止,她到底是没能找到任何切实有效的证据,足以证明张三此人的确手脚不干净。 然而,当这人居然会下意识关注这些人的时候,沈棠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喃喃问了一句,可虞景闲却是并未曾应声。 事实上,虞景闲没说的是,除了他意外发现张三是个渡厄者,他对这人本也并不陌生。 此前,早在他虞景闲刚进镇魔卫的时候,就曾好几次撞见这人偷人家的钱袋子,甚至还是嫁祸他人。 自然,从前的每一回,虞景闲都没客气。 他既然做的是保家卫国的事,便不可能有半点姑息。 张三为此不知道多少次栽倒在他的手里。 那时候的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经年后彼此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 虽说他们都未必想要,可现如今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便也只能坦然接受。 至少,虞景闲挺坦然的。 至于那位叫张三的怎么想,就是另外的事了,虞大人并不关心。 只是,没成想张三接下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跟着张三看了许久,沈棠宁和虞景闲虽大为震惊,但到底也并未觉得眼前的一切已然超出了预料。 那些人都是被提前训练过,专门行这鸡鸣狗盗事情的。 单是看着他们那瘦削的身形,便不难想见平日里生活的艰辛。 沈棠宁到底是心有不忍,不自觉移开了眼。 但她没想到,只是这下意识的一瞬,却是让她无意间撞见了更为骇然的场景。 前头那一幕,是顺利得手的小乞丐们,排着队将自己今日份的营收如数上交,好换取一个干瘪的馒头作为吃食,勉强度过这一日。 但落后几步的地方,却是一顿避无可避的毒打。 “没弄到钱,还好意思回来?” “看我不打死你。” 领头那人显然气愤不已,下手时全无收敛,沈棠宁明明隔了好些距离,可只是看着那长鞭被人高高扬起的刹那,整颗心还是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救……” 她下意识偏头去喊虞景闲,为的是让他能在最快的速度里回神,想办法搭救那个无辜的小子。 却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更快。 是张三。 他似是疯了一般地冲了上去,不由分说便和人扭打在一起。 大抵是任谁都不会想到竟会有人不问利害,莫名就冲进来,自以为是地伸张正义。尽管张三已经强自冲开了一道口子,但终究是没有第二个人伸出援手。 就连沈棠宁也不自觉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