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抬眼看他,眸色淡淡的,像初冬还没化开的薄冰。
沈砚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无奈,揉了揉鼻尖,“行吧,当我故意的。”
林知夏没说话,只转回头,目光落在马路对面一家小店门前摆着的几盆花上。
她不是没察觉。
沈砚的靠近,从来都不掩饰。但他又不会越界,总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人无法真正推开。
就像此刻。
她心里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立刻走开。但同样,她也知道,他不会真的走远。
公交车慢悠悠地进站了,车身擦过地面的水渍,溅起一小片细碎的泥点。
林知夏上了车,没回头。
可当她站在车厢里,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时,还是一眼看到沈砚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兜里,仰头看着天。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林知夏低下头,揪着书包带的手指悄悄收紧。
上午的课程并不算多。
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手边摊着教材和笔记本,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户,照在她发顶上,黑发隐隐发亮,像被晨光打湿了一样。
林知夏一向是那种存在感很低的人。
即便穿着简单素净,素白长裙加深蓝针织衫,坐在人群中也不会扎眼。但只要静下来看,就会发现,她眉眼生得极清,轮廓柔和,鼻梁微翘,下巴线条柔而利,整个五官组合在一起,安静又干净,像是旧时光里走出来的少女。
课间休息时,许谨言经过她桌前,脚步顿了下。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画画了?”他随口问。
林知夏抬起眼,眼神清淡,“最近忙。”
许谨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别把自己绷太紧。”
林知夏没回应,只轻轻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翻课本。
她没告诉任何人。
自从母亲发现她偷偷学画之后,家里气氛就变得紧绷。
林妈妈不止一次地说过——画画不能当饭吃,要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过安稳的日子。
“你爸当年就是因为这些没用的爱好,最后弄得一事无成。”她冷冷地说过。
每当想起这些话,林知夏胸口都会涌上一股压抑的闷痛。
她喜欢画画。
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她也清楚,喜欢不能成为她任性的理由。
所以她一直在克制,甚至习惯了把喜欢藏起来,像藏一场不被允许的梦。
放学后,天开始飘小雨。
林知夏撑着伞,慢慢往家走。
细密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巷子里的水泥地被雨水打湿,反射着灰白色的光。
走到家门口时,她停了下来。
楼道里站着一个人。
沈砚。
他没打伞,头发被雨打湿了些,额前的发丝贴在额头上,身上的卫衣也微微湿了。
见她来,他咧了咧嘴,“刚到。”
林知夏收了伞,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他,眉心拧了拧。
“你在这儿做什么?”
沈砚把手插在口袋里,笑得有点傻气,“有点事想找你。”
林知夏眯了眯眼,雨丝顺着她的睫毛滑落,打湿了眼尾。
“什么事?”
沈砚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局促地说:“我……有幅摄影作品,需要配一个画作。老师说要找风格契合的人合作。我第一个想到你。”
他说完,像怕她拒绝,又赶紧补了一句:“可以报名字参赛,奖金不少……如果得奖的话。”
林知夏抿了抿唇,没有立刻答应。
“我知道你在画。”沈砚声音低下来,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轻,“上次在图书馆,我看到你在画纸上画速写。”
他没再说什么,只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回应。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雨水敲打铁皮窗框的声音。
林知夏抱着伞柄,指尖冰凉。
她不是不知道沈砚的好意。
但这份好意,太沉重了些。
良久,她轻声道:“让我想想。”
沈砚点点头,眉眼弯了弯:“不急。你愿意的话,随时告诉我。”
他说完,就朝她摆摆手,转身往雨里走去。
背影高大而干净,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帘吞没了。
林知夏站在原地,没动。
雨水顺着伞边滴落,打湿了她脚边的青砖地。
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好像也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