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运兵车队噶然停止。 嘟——尖锐的哨响。 “下车，都下车，列队集合。” 车厢里一群穿着99作训服的新兵迷迷糊糊睁眼。 “别睡了，醒醒，我们到地方了。” “下车集合了。” “让让，挪动一下，凑，动弹啊。” 生瓜蛋子从车厢接连跳下来。 借着昏黄灯光，方杰机灵地扫了一眼外面环境，土味的建筑蔓延，可视范围外，黑暗像怪兽一样扩散，整个城，除了他们这一角落，陷入某种死寂。 “凑，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方杰瞪大眼睛。 “你，那个兵，看什么呢，集合。” 李铭中尉吼道。 方杰一缩脖子，立刻加入队列。 说是集合，实际新兵们原地懵b的转圈。 “按照蹬车前排好的大小个顺序，成三列横队，向我靠拢！” 蹬车6个小时。 说实话，之前队形是什么，忘记了。 刘辉站在队首，瘦高的麻辣省青年琢磨是不是要表现一下。 这时，睡迷糊的一声低沉哭泣响起。 “我要回家！” “我不当兵了。” 卧槽！ 李铭眼角抽搐。 每年都有少部分新兵后悔参军，对抗训练、情绪消极，乃至逃兵，这种事扩大到一个团、一个师，都无可避免。 从地方青年转成野战军，不是那么容易。 但刚下车就后悔可真罕见。 中尉脸色难看。 参谋长在旁边看着。 这特么谁招来的活宝贝儿。 见鬼。 哭泣的新兵带动气氛低沉。 蓝光无声微笑。 真·生瓜蛋子。 蓝光看不下去了。 “机步一分队士官看什么呢，没长眼啊，把人弄走。” 两名辅助士官愣住，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走向新兵，连拉带拽把人扯走。 合成营三级分裂明显。 换成702团出现这种情况，士官早就发挥主观动能，协助军官做最优处理，先把脆弱新兵弄到角落做思想工作，以免影响整个分队情绪。 只能说，合成营建营时间太短，被抽调的士官暂时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同样对环境陌生，对指挥阶层陌生，只不过老兵熟悉条例条令，可以维持秩序运转。 不起眼的细节，然而越不起眼越影响战斗力。 合成营需要大量磨合。 指挥流畅四个字，换个垃圾点主官，从军二十年也未必能悟透。 部队出现问题，衔接僵化，就不是一个环节的问题，而是所有环节都有问题。 思想、作风、纪律、安全、训练，天天抓，月月抓，从穿上军装当天到脱下军装，一刻不能放松。 哭泣者被士官架走。 新兵们噤若寒蝉。 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会不会挨揍？ 他会不会被处分？ 他会不会关小黑屋？ 然而中尉没给他们多少胡思乱想的机会。 黑着脸的李铭有些气急败坏，只好亲自动手，作为新训分队副队长，队列到现在歪歪曲曲跟蚯蚓一样，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带着一名士官，扯住一个高个子，然后又再扯住另外一个，不断将生瓜蛋子排列整齐。 折腾好一阵，横队总算有个横队样。 李铭跑步向蓝光汇报。 “参谋长同志，合成营新训三分队新兵应到89人，实到89人，请指示。” “稍息！” 蓝光齐步走到队列前。 “立正！” “讲一下！” 少校目光温和。 “欢迎大家来到合成营，合成营是我军为摸索高科技信息化作战战争形态的新型部队，大家能被选入合成营，无疑例外是优秀的地方青年。” “希望你们尽快在思想上完成从地方青年向一名优秀的野战军人、合格的合成营战士转变......” 简短发言，随后对李铭中尉示意。 “带走！” “是！” 空旷场地，李铭下达口令。 “全体都有，向右转。” “齐步走！” 惨不忍睹的齐步，摆臂造型千奇百怪，纵队里，顺拐者多达六七个，脚步凌乱。 “一二一！” 野战军的第一个“一”喊的调是“压”。 一二一发音压二一。 一些生瓜蛋子偷笑。 觉得官儿的普通话不标准。 实际，生瓜蛋一无所知的可爱。 等他们接触幺俩三四拐八沟洞就明白了，部队里很多东西和地方天差地别，尤其战争和演习期间，所有沟通均用代号加密。 譬如胶趾战争。 前线对峙部队喊后方师团火力的通信，都是华语，然而换成部队以外的人，根本听不懂，所以敌军，就更听不懂。 避免指挥通讯被实时监听。 20分钟后。 新兵入营。 老传统威风锣鼓欢迎仪式。 生瓜蛋子目不转睛盯着哨兵手里的95步枪，眼球陷进去不可自拔。 一干军官士官已经组织列队等着分兵。 场面再次经历短暂混乱。 “刘辉，新训三分队9班。” “白岳，新训三分队7班。” “胡小勇，新训三分队4班。” …… 士官班长扒拉人头。 5分钟，瓜分完毕。 现场只剩方杰。 李铭迟疑一下，这个兵高副营长打过招呼，据说走的是a集团军军侦营营长关系。 一时间踟蹰。 毕竟李铭对士官也不是很了解。 而不同的兵需要不同班长带。 “长官，我怎么办？” 方杰自来熟询问。 “你……先去9班吧。” 最终，李铭把方杰给了同样来自r师的9班长。 “哦。”方杰借着天色凑近，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小熊猫。 “长官，你抽烟不。” 李铭眼神怪异，这个兵是个胆大的。 “别叫我长官，野战军不兴这一套，叫我副队长。” “你有事？” “咳咳，副队长，听说咱们部队有后勤单位啥的，炊事班啊，养猪什么的，还有通信班，你看我爸和我说，让我当后勤兵我才……” 来自第一突击师的参谋脸色一黑。 刚入营就玩外门邪道。 “去去去！” 他摆摆手。 “9班长，把人带走。” 方杰不知道啥地方出问题了，以往那点短暂的社会经验没用上，原本寻思拉拉关系，提醒一下把自己分到后勤分队，没料到似乎引起反感。 9班长是矮壮的汉子，一期5年老兵，素质很猛，熠熠生辉的眼睛在朦胧夜色里发亮。 “你，方杰是吧，跟我走。” 于是稀里糊涂，方杰被塞到9班队列。 一干兵被拉到食堂。 临建的食堂其实就是个超级大棚。 坐在食堂边缘，月朗星稀。 至于永固营房，工程部队还在加班加点大干特干。 横城，被塞进来不仅是合成营，还有保障的工程水电部队、以及来自十几家军工单位的工程师……合成营新装备很多，在技术士官未成手前，装备参数收集和修理由军工厂工程师负责。 三分队新兵经历第一顿饭。 上车饺子下车面。 等吃完拉回宿舍，已经11点…… 蓝光和高诚抽着烟。 有经验的军官看新兵入营能看出很多门道。 简单的齐步走队列。 就涉及了身体协调性、耐力。 至少顺拐的新兵，协调性很差，回头训练，够他们喝一壶。 另一方面，看兵得把思想心理不稳定的挑出来，重点关注。 分辨一个新兵思想状态是不是恐惧、害怕、不适应、想逃兵等等，对两位眼神毒辣的少校来说挺容易。 实际上，新兵转折期间，部队做的很多工作，士兵直到退伍都不清楚。 举个例子，被圈重点的新兵，班长、排长、队长会不断写信和新兵家里沟通，直到彻底稳住新兵思想，这些事，新兵知道毛线啊，啥时候等他退伍家里人说起来他才恍然，嚯，怪不得当年刚进部队时候，接到过那么多鼓励的信件…… “三分队有几个需要重点关注。” “嗯，7班有一个、8班也有一个。” “9班排头不错，有冲劲。” “再看吧，需要个过程。” 少校压力山大，合成营不同普通部队，任务很重，三个月新训结束，直接合练，合成营新兵，大概比普通新兵更倒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