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送啊，可我不敢要…” 霍根霍科夫人哭丧着脸：“一开始好多人送鱼过来，我们吃不完，就送亲戚朋友邻居； 那些人拿的次数多了，就天天跑来家里拿鱼，拿就拿吧，还开始挑三拣四的； 霍根霍科知道了，就把他们全赶了出去；还说以后再有人送鱼过来，就还钱给他们…” 尼尔点了点头。 有道是斗米恩升米仇，有些人拿习惯了，还觉得是理所应当？ 这还是霍根霍科提早发现，先跟他们翻了脸、把他们赶走了； 要是等他们拿习惯了，突然有一天不给了，保准他们还要到处传、说霍根霍科太小气！ “现在我去买鱼，都不敢跟熟悉的渔民买，万一他们知道家里没有鱼，又一送一大筐…” 霍根霍科夫人又道：“我不给钱，霍根霍科肯定要说我；我要是给钱、那又太多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霍根霍科穷。 他手里没什么钱，就没怎么给他夫人钱；这又使得、霍根霍科夫人变得抠抠搜搜、斤斤计较； 不过，又因为他穷，霍根霍科夫人才能守着这破房子、跟那些渔民、穷亲戚平等相处。 而这，也正是尼尔来拜访霍根霍科夫人的原因。 他们要支持“人民之声党”、要将他们扶持为荷兰第三大党派，就一定要保护好霍根霍科的亲民人设； 论人品，霍根霍科是可以信任的，但尼尔不敢确定、他的家人、亲戚朋友靠不靠得住？ 这一趟过来，他就看明白了：霍根霍科拥有的、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妻子会唠叨家长里短、会为了柴米油盐头疼；而他的亲戚朋友们，也一样会上门打秋风、占小便宜… “尼尔先生？”见尼尔陷入沉思，霍根霍科夫人露出尴尬的神色： “是不是…我的处理方式不太好？要不要…改一改？” “哦？”尼尔回过神来：“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之前、恩斯特先生一家也来过家里，他们的变化可大了…” 霍根霍科夫人露出羡慕的表情： “以前恩斯特夫人跟我们一样，也是住旧房子、吃腌鲱鱼； 现在…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是格罗宁根的议员，住大房子、每天都吃新鲜的海鱼…” “您既然知道，他们在格罗宁根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不肯去？”尼尔笑了起来。 “我…我…”霍根霍科夫人张了张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 平心而论，她想过好日子。 但她不想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好日子，因为那太无聊了！ 就像恩斯特一家，如果他们没有来阿姆斯特丹，谁知道他们过上好日子？ 现在，她虽然住的房子小、手头也不阔绰，可是有对比啊！ 那些穷亲戚、穷朋友一上门，她优越感就来了：老娘现在也发达了，别人来巴结我了！ 所以，一开始有鱼的时候，她很大方的把鱼送给每一个愿意要的人，即便他们开始挑挑拣拣，她也要送！ 现在虽然没有鱼了，可这些人又开始上门借钱，她确实没钱借，却依旧享受那种“别人当我是阔佬”的快感！ “我完全理解您。”见霍根霍科夫人沉默，尼尔笑了起来： “对于我们荷兰人来说，家人永远是第一位，留在阿姆斯特丹，才是家的感觉。” “对，对！”霍根霍科夫人用力点头。 “不过，您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尼尔指了指房子： “既然您暂时不打算去格罗宁根，那边的房子也用不上，不如这样… 我给您折算成差旅费，补贴给您装潢这栋房子，您看怎么样？” “差旅费？”霍根霍科夫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 “霍根霍科还有差旅费？那我们能拿多少？” “不不不，不是给霍根霍科先生的，是给您跟家人的。” 尼尔摆摆手：“您家里有几个孩子呢？是否有亲戚或者仆人借住？” “四个孩子，没有亲戚跟仆人，算上我就是五个人！” 霍根霍科夫人一脸尴尬：“您说差旅费是给我们的？可我们…我们不去格罗宁根呀？” “我知道，本来你们应该去格罗宁根的，但现在没去成，所以要补你们暂住阿姆斯特丹的费用。” 尼尔掰着手指，假装算起来：“按照规矩，每个人每天可以得到8芬尼的补贴，一个月…” “就是240芬尼。”霍根霍科夫人连忙道。 “那五个人…” “1200芬尼，也就是12荷盾。”霍根霍科夫人又道。 “一个月12荷盾，一年144荷盾，那我先给您补两年。” 尼尔竖起三个手指头：“我先给您开300荷盾的差旅费，您看行吗？” “这…这么多？！！”霍根霍科夫人眼睛瞪得老大：“会不会…太多了？” “那您要是不急着用钱，先支用一年的也可以。”尼尔笑了起来。 “不不不，还是…还是2年吧…”霍根霍科夫人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这房子要是重新装潢的话，144荷盾…肯定、肯定是不够用的…” “那就两年。”尼尔点了点头：“麻烦您拿些纸张跟笔墨给我，我这就给您开些单子。” “开单子？您是说…银行存款的汇款单？”霍根霍科夫人一愣。 “不，您误会了，我说的是、差旅费报销的单子。” 尼尔摆摆手：“我得按照您、还有您的孩子，每个人开一张年度的差旅费报销单，还得一式两份； 再然后，我就把差旅费付给您，这报销单就您留一份、我带走一份，回去后，我好跟阿方斯先生解释。” “哦！”霍根霍科夫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您瞧我、连流程都不知道！您等着、我这就拿纸笔去！” “行，您拿吧。”尼尔点点头，任由霍根霍科夫人去拿纸笔。 其实这流程，完全是他随意捏造出来的。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让她能跟霍根霍科有个交代，也可以让她明白、这是本本分分得到的钱。 按规矩才能拿到钱，既能让她花得心安理得，又可以断绝她随意要钱的念想； 确保她不会养成受贿的习惯，也不会觉得阿方斯是霍根霍科的提款机，动不动就想伸手… 很快，霍根霍科夫人就拿了一叠稿纸、一盒墨水过来，墨水上还放着一根羽毛笔； 更奇葩的是，她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的四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有12、3岁，小的才4、5岁模样。 “这就是我们四个孩子。” 霍根霍科夫人指着身后的孩子： “科妮莉亚、扬、雅各布，还有卡塔丽娜。” “你们好，小家伙们。”尼尔尴尬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带来一些新衣服跟玩具，你们可以看看。” “玩具！” “新衣服！” 四个小家伙往他带来的礼物那边望去，立刻冲了过去、哄抢起来… “抱歉…失、失礼了…”霍根霍科夫人露出尴尬的笑容。 “这没什么。”尼尔摇摇头，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拿起一张稿纸，开始书写起来。 一边写，他又一边说道：“您要拿现金，还是银行汇单？如果是现金，您只要荷盾，还是接受承兑券？” “最…最好是荷盾…”霍根霍科夫人又露出尴尬的笑容： “最近…最近阿姆斯特丹银行出了问题，我们也不确定、还有哪些银行，是可以信任的…” “说起这个，您能跟我说一说，阿姆斯特丹最近的情况吗？” 尼尔抬起头来：“像人民的收入？工作顺不顺利？都在讨论什么？” “这个我知道很多啊！”见尼尔乐意听她唠嗑，霍根霍科夫人就更高兴了： “我跟您说，我每天都听到很多大新闻的，连大人物都不一定知道的！” “是吗？”尼尔咧嘴一笑：“那我更应该好好听听了…” “我先跟您说个最大的，跟阿姆斯特丹银行有关的。” 霍根霍科夫人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 “您肯定猜不到，阿姆斯特丹银行的弗朗西斯科先生，要把女儿嫁给谁！” “杰拉德先生？”尼尔抬起头来。 “呃…”霍根霍科夫人一愣：“您…您怎么知道？” “我猜的，怎么，我猜对了？”尼尔打着哈哈回道。 “您真是聪明绝顶！一猜就对了！” 霍根霍科夫人竖起大拇指： “就是比克家的杰拉德先生，荷兰最胖的大胖子，真是造孽啊！ 大家都在传呢，就是因为杰拉德先生看上弗朗西斯科先生的女儿，才去挤兑银行的； 现在阿姆斯特丹银行濒临破产，为了国家与人民，弗朗西斯科先生…只能被迫、把女儿嫁给他。” “听起来…可真惨。”尼尔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冷笑。 傻子都知道，这消息肯定是弗朗西斯科放出来的，他不敢把锅扣在阿方斯头上，就反过来、扣在比克家族头上。 这样一来，人民信了他的鬼话，杰拉德背负一个强抢民女的骂名不说，还得背负一个挤兑银行的骂名！ “可不是么？那位小姐长得可漂亮了，连著名的范?伯宁恩先生也拜倒在她裙下！” 霍根霍科夫人又道：“当她要嫁给杰拉德先生的消息传出后，她哭的可伤心了，还去教堂祈求上帝的恩典…” “范?伯宁恩先生？”尼尔眉头一挑： “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在巴黎的巴士底狱？六月份的时候，被以间谍的名义关了起来？” “呃…是吗？”霍根霍科夫人连忙咳嗽一声：“那也许是他弟弟…” “还有么？上帝赐予这位小姐恩典了吗？”尼尔又问道。 “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的。”霍根霍科夫人露出狭促的笑容： “有钱人家的小姐，能嫁给荷兰首富家的公子，也算一种恩典吧？” 这话听起来，霍根霍科夫人到底是在可怜她，还是在幸灾乐祸？ 尼尔摸了摸鼻子：“您刚刚不是说，这是一个大新闻？那真正的重点在哪里？” “重点？”霍根霍科夫人一愣：“这不是重点吗？杰拉德先生为了得到一个美人儿，如此不择手段…” “…”尼尔实在哭笑不得，只能岔开话题：“那么…还有别的新闻吗？” “有有有…”见第一个大新闻似乎震慑不到尼尔，霍根霍科夫人连忙甩出第二个“大新闻”： “您肯定猜不到，最近都有多少东西涨价了！” “谷物，毛皮，钾碱，亚麻布，蜡烛也涨了，是吧？”尼尔已经猜到，她会是何等尴尬？ “呃…”果不其然，霍根霍科夫人脸上又青又红，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北方舰队覆灭了，丹麦海峡马上就要被堵住了，所以…我猜从北方过来的东西，都会疯狂涨价，如何？” 尼尔耸耸肩，反问了一句。 “是这样吗？北方过来的东西，都会涨价？” 霍根霍科夫人反而有些后知后觉：“家里还有什么、是从北方过来的呢？” “丹麦的牛肉、松油、鱼油，瑞典的铜、大麦、土豆，应该都会涨价。” 尼尔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您可以想一想，家里还缺什么？” “啊？！！这么多？”霍根霍科夫人露出懵逼的表情。 她正急得团团转，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大妈： “嘿！霍根霍科夫人，土豆跟大麦涨价了！您要不要买一点？可得赶紧去啊！” “要！我马上就去！”霍根霍科夫人转头看向正在写报销单的尼尔，更是急得团团转！ “报销单就写到这里吧，您要去买东西的话，就先去吧。” 尼尔看出她的紧张，便将手中羽毛笔放下：“您明天有空吗？我到时候再过来？” “不不不，您误会了…”霍根霍科夫人连忙摆摆手：“我是…是想请您、帮我看着孩子，我得出门一趟…”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尼尔笑了起来： “不如这样，您在家待着，反正我要去给您取钱，干脆我顺路帮您买过来，如何？” “这…这不好吧？”霍根霍科夫人一脸尴尬：“多浪费您的时间？” “没事儿。”尼尔摆摆手：“您算一下，家里需要买多少东西，写成单子，我帮您买。” “那…那太感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