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斯先生？” 见阿方斯直接陷入沉思，本杰明逐渐紧张起来。 对阿方斯来说，去英国投资造船厂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投不投、都不影响阿方斯赚大钱； 可对于霍金斯家族来说，造船业却是他们转型的重点方向，若是错过、就很难再找到赚大钱的机会了… 万幸的是，阿方斯终于回过神来，随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哪一个王家造船厂？” 阿方斯这一问，顿时让本杰明变得兴奋起来：“查塔姆的！” 查塔姆的王家造船厂？ 阿方斯眉头顿时一挑：这可是英国最大的造船厂，皇家海军旗舰、海上王权号便是这家造船厂造出来的！ 本杰明是哪来的底气、能让自己拿到这家造船厂的股份？ 不过，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阿方斯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听起来还不错？不过…要拿下这家造船厂，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吧？” “确实不太容易…”本杰明眼珠子一转，便开始卖惨： “无论是海军还是议会，他们都认为查塔姆王家造船厂事关国家安全； 就连雇佣外国工程师，都需要再三审查，更别说出售股份…” “然后呢？”阿方斯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冷笑起来： 如果一点希望也没有，本杰明敢提这事吗？分明就是想跟自己讨价还价、多捞一点好处！ 不过，现在还不是拆穿他的时候，阿方斯自然要顺着他的话、先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本杰明眼珠子一转，试探着给出一个提议： “我愿意单独开设一个公司，我入股30%，您直接入股40%、再由菲尔先生代持30%； 这样一来，我跟菲尔先生将以英国人的名义、满足持有超过50%的法案限制，把公司归类为英国公司； 再然后，我再想办法、用这个公司的名义，去入股这家造船厂，至少要占到20%的股份，您觉得怎么样？” 阿方斯觉得…不怎么样。 他直接持有40%、再加上菲尔代持30%，那他也就持有了这家新公司70%的股份； 而新公司又只持有这家造船厂20%的股份，这样算下来，阿方斯持有的、其实才14%的股份； 即便查塔姆造船厂很大、而且股权很分散，这区区14%的股份，依旧连前三名的股东都挤不进去… 若真是如此，那阿方斯去入股王家造船厂，到底是让它为自己所用、还是给它送技术的？ 当然了，身为专业人士，阿方斯自然不能纠结于表面数字，而是提出专业性的问题： “我记得，查塔姆王家造船厂附近还是海军锚地吧？那周边最好的泊位…恐怕都划归海军了？” “这…这个…造船厂的泊位也还有不少呢！”本杰明连忙解释道： “查塔姆锚地跟造船厂分别在内港湾的两岸，泊位是没有冲突的！” “内港湾的两岸。”阿方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很敷衍的点了点头。 坏了！ 只看阿方斯这个回应，本杰明便知道、阿方斯发现猫腻了！ 几乎所有的内港湾、都存在相似的问题： 受河流泥沙冲积影响，靠出海口的一侧水位不断下降，最终被冲积成新的陆地； 而查塔姆锚地，显然也存在相似的问题，总会有一面海岸正在不断被冲积出新的土地； 那问题来了，海军会选择被冲积的一面、作为自己的锚港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处于被冲积区的，就只能是王家造船厂！ 这样一来，对于造船厂来说，每年冲积下来的大量河沙，就成为不得不处理的隐患： 一来，他们没办法继续扩充新的泊位，甚至面临着已有的泊位被侵蚀的风险，也就是…规模越干越小； 二来，河沙容易堰塞出海口，导致河流向两边漫灌，一旦水势过大，整个造船厂都可能被冲毁。 当然了，只需要每年坚持清淤，这些隐患还是可以控制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谁来出清淤的钱？ 如果阿方斯没有看出猫腻，本杰明就可以把账目合并到造船厂支出中； 每年固定从造船厂取钱来清淤、也可以小小的赚上一笔。 但现在…阿方斯既然发现了，那本杰明自然不能继续装傻充愣： “您放心！阿方斯先生，出海口每年都会进行清淤的！ 以前都是造船厂出的钱；但以后，我一定会说服当地镇长，替造船厂出一半的钱！” 才出一半？ 不过，阿方斯并没有急着讨价还价，反而是又问了一句：“现在查塔姆有多少人口？” “6…6000人左右…”面对阿方斯，本杰明也没办法虚报数目，只能尽可能把数目修饰得漂亮些： “查塔姆造船厂现在就有350个造船工匠，如果您有需要，完全可以再招募200个，绝不会缺乏工人的！” 显而易见，本杰明误会了。 他以为阿方斯询问当地人口、是为劳动力数量考虑的，却没有想到、阿方斯是在估算当地的收入水平！ 以即将成为新的法兰西军港的格拉沃利讷为例，当地原本只有不到2000人口； 在阿方斯迁入造船厂、帆布厂、麻绳厂、铸铁工厂跟仓库群之后，人口迅速上升到3500人； 随着阿方斯推进新农业改造、引入新移民、扩建军港等一系列操作，当地人口更是已经逼近5000人； 如果算是未来海军入驻、他们的家人也在格拉沃利讷定居、整个城镇人口将突破8000人！ 现在，再回头来看，作为皇家造船厂、海军锚地的查塔姆，为何只有六千人口？ 显而易见，是当地的经济收入无法支撑起这么多人口； 这又意味着、作为支柱企业的查塔姆造船厂，其财政收支情况非常堪忧… 稍作思索，阿方斯便转头看向旁边的安妮玛丽，意外的问了一句： “安妮，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格拉沃利讷，尼尔抱怨得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工人，他抱怨工人太难招了。”安妮玛丽从果盘中捡起一个葡萄，喂进阿方斯嘴里： “造船厂需要工人，修码头、修仓库也需要工人，就连改造过的土地，也需要很多工人…” “查塔姆有足够的工匠！”听到安妮玛丽的话，本杰明急忙开口道： “工匠们的家人也都住在查塔姆，别说200个学徒，如果您需要，500个、800个都可以找到！” “您误会了，本杰明爵士。”阿方斯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个景气的城市，像加莱、格拉沃利讷这样城镇，无论来多少工人，总会有干不完的活； 而查塔姆，它的人口还没有格拉沃利讷多，却有200个、500个、甚至800个没有活干的工人？” “…” “我很担忧啊，本杰明爵士。”见本杰明无言以对，阿方斯便摇了摇头： “我只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海军总是克扣查塔姆造船厂的造船经费，要么查塔姆造船厂根本就没有订单！” “不不不…您误会、您误会了！”这一下，本杰明再也坐不住了！ 其实，阿方斯说的是事实。 早在1662年，查塔姆造船厂就曾出现过拖欠工人薪资、以至于工人罢工抗议的恶性事件； 后来，海军委员会派人去造船厂调查此事，当时工人就放话、要么支付被拖欠的16000英镑的工资，要么他们就继续罢工！ 最终双方谈判的结果，就是海军委员会先偿还一半、也就是8000英镑的工资，剩下的再逐渐偿还； 结果呢？如今一年过去，拖欠的工资又从8000英镑膨胀到15000英镑，造船厂随时可能迎来新的罢工抗议… 更要命的是，海军也没有订单给查塔姆造船厂，而原因、就出在阿方斯身上。 几个月前的非洲战役，让皇家海军一口气损失一整个舰队，多达11艘大小战舰、几千名军官跟水手； 这个巨大的损失，直接重创了整个皇家海军： 一方面，他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去重建这么多战舰； 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这些战舰存在什么致命缺陷，不敢按照原来的图纸造船； 最终，海军只能把现有的战舰拉到造船厂，一遍又一遍的检修… 但恰恰是由于这些原因，本杰明才会盯上查塔姆造船厂、想要把它拿过来跟阿方斯合作。 一来，阿方斯有足够的资本、解决工人的欠薪问题，让造船厂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 二来，阿方斯能提供更好的图纸跟造船技术，让造船厂早日走出困境、重新获得订单； 三来，打败皇家海军的、就是阿方斯的共济会舰队，也只有让阿方斯来修复船只，皇家海军才能安心… “说说看，本杰明爵士，我哪里误会了？” 眼看本杰明急着辩驳、却半天都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阿方斯眼中闪过一道灵光！ “…”本杰明嘴巴张了张，连忙把话圆了过来： “呃…我的意思是…您、您没说错，查塔姆造船厂目前确实不太景气； 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现在船厂没什么订单，我们可以用最低的价格、买入船厂的股份； 另外，只要引进您的图纸跟造船技术，他们马上就可以获得新订单； 正好他们的船坞都还空着，一接到订单，马上就可以生产、赚钱！” 谁知，阿方斯却摇了摇头：“船厂的位置不好，很难继续扩大规模，还需要定期清淤； 技术也不行，目前养不活那么多工人，也没有足够的订单，财政收支也出现问题； 既然这样，我们何必在这个时候入股他们？倒不如等一等，没准它就破产了再收购，不是更好？” “呃…这…这…”本杰明嘴巴张得老大，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您是想说，这是王家造船厂，它不会破产？”阿方斯还贴心的帮他找了个理由。 “对对对！就是这样！”本杰明连忙用力点头，却听阿方斯再度开口： “那谁来拯救它呢？是查理二世陛下，还是海军委员会？” 这一下，本杰明彻底无话可说！ 查理二世能救它吗？可以，但“大计划”就是用来推翻查理二世的，自然不用再考虑他的影响； 那海军委员会能救它吗？也可以，可海军委员会在谁手里？要么是桑维奇伯爵，要么是鲁伯特亲王… 试问，这两个人、会为了区区一个造船厂、跟阿方斯过不去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还有谁、能阻止这家造船厂的破产？ “哎呀！魔术表演结束了！”恰好这时，“魔术秀”到此结束，阿方斯笑着站起身来：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本杰明爵士，其他的事情…咱们明天再聊？” “呃…好！” “晚安，爵士。”安妮玛丽也跟着起身，一脸玩味的朝他点头致意，随即搂着阿方斯的手臂扬长而去… … 楼上，安的套间。 “笃笃笃…”平稳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随即，安迅速的拉开房门，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正是手上夹着银质烟斗的苏珊娜夫人！ “请进，夫人。”安侧过身子、将苏珊娜夫人让进了房间。 “嗯。”苏珊娜夫人微微一笑，优雅的走进房间： “我刚刚从沙龙厅门口路过，阿方斯就坐在门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 “阿方斯…坐在门口？” 安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是我大意了！那些小家伙、肯定是抢了前排的位置…” “已经不重要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苏珊娜夫人摇了摇头：“我跟那个英国姑娘聊了一下，她不承认有谁指使过她，也不知道菲尔跟阿方斯是什么关系。” “那您有没有告诉她，是我让您去找她的？”听到苏珊娜夫人的回答，安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说了，但她说…她不认识你。”苏珊娜夫人却是耸了耸肩。 “这是好事，说明菲尔干的不错。”安原本凝成一团的眉头顿时松开，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阿方斯呢？他可曾派人去问过话？” “没有。”苏珊娜夫人摇了摇头：“我还问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找她聊过天？” “她怎么说？”